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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大沙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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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3 14:06:53 |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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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大沙漠简介:

无边无垠的大沙漠的冷酷与人性的残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疯狂的世界”。

先是楚留香破获“天一神水案”后,回到海边船上,

又赫然发现人去船空——他的红粉知己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三人已失踪,

只在椅子上留下一堆黄沙与一颗黑珍珠。原来是那位由大漠而来的少女,

爱上了楚留香,为了再见到他,不惜把他的女伴劫持而去。

谁知楚留香追到大沙漠,却连她们的影子都没见到,而落进了已然变态的石观音的魔窟。楚留香经过艰难的周旋,以心攻心,终于在朋友的协助下,击败了石观音。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8:33 |
第一章 沙漠遇故知

第二章 富贵人家

第三章 出此下策

第四章 直奔大戈壁

第五章 沙漠风光
第六章 害人害己
第七章 极乐之星

第八章 荒漠绿洲


第九章 琵琶公主

第十章 标兹国王

第十一章 喜从天降

第十二章 变生肘腋
第十三章 护驾来迟

第十四章 大漠风云
第十五章 飞来艳福
第十六章 血溅洞房
第十七章 阴谋诡计

第十八章 英雄相惜
第十九章 剑不轻出

第二十章 沙漠行舟
第二十一章 附骨之蛆

第二十二章 士为知己者死

第二十三章 酒醉误事

第二十四章 料事如神

第二十五章 花海迷魂

第二十六章 丽质天

第二十七章 坐怀不乱

第二十八章 生死之间


第二十九章 画眉鸟

第三十章 断臂论交

第三十一章 女人心理

第三十二章 复辟

第三十三章 庆功宴上

第三十四章 有所必为

第三十五章 红粉骷髅

第三十六章 别兮的沙漠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9:00 |
第一章 沙漠遇故知
  一堆黄沙上,有一粒乌黑的珍珠,这本是单纯而美丽的,又有谁能想到,竟因此而引起一连串复杂而诡秘的事……
  楚留香回到他的船,就好像游子回到了家,海上的风是潮湿而温暖,暖得就好像他的心情一样。
  海天深处,有一朵白云悠悠飞来,船,在碧波中荡漾,光滑的甲板,在灿烂的阳光下,比镜子还亮。他脱下衣服,脱下鞋袜,发烫的甲板,烫着他的赤脚,烫得他心里懒洋洋的,整个人都仿佛要飘起来。
  他忍不住放怀高呼:“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你们再不把好吃的东西端出来,我就要把船吞下去了。”
  没有声音,没有回应,整个一条船上,根本一个人也没有,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都不见了。
  一刹那间,楚留香心里所有温暖舒适的感觉也部不见了,他把这艘船上每个角落都找过,甚至连衣橱里,米缸里都找过。
  他连她们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
  她们会到哪里去?有时,李红袖也会到岸上去买一匣檀香,宋甜儿也会去逛逛市场,但三个人一齐离开船,却是从未有的事。
  她们难道会不辞而别?这更不可能,多年来她们和楚留香已结成了一体,简直已经是楚留香生命的一部份了,那是谁也分不开的。
  那么,她们怎会不在船上?莫非遭了别人毒手?楚留香再次冲入船舱。
  他确信她们三个人的武功和机智,已足可应付任何变故,但他还是在船舱里,装置了四十九处巧妙的机关。
  这些机关可以在一霎眼间,令人丧失抵抗能力——有的可令人晕迷,有的可锁人四肢,有的可将人送到海里去。
  但现在,这些机关都没有动过,船舱内外也丝毫没有零乱的情况,碧纱橱里,有三只烧好的鸡,他珍爱的葡萄酒也仍吊在海水里,他喜欢的那只酒杯也早已擦得发亮,李红袖床头,有一本《会真记》,书页招在惊梦那一段上,苏蓉蓉床头,有双她还没有做好的袜子。
  她们显然是安安静静地离开这条船的,除非是有个人能在一刹那间,将他们三个人一齐制住。
  但这样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生出来哩!楚留香更为不懂了。
  他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船上不停的跑进跑出,转来转去,转了七八十个圈子后,他才忽然发现——他最喜欢的那张大椅子,有堆发亮的黄沙。
  黄沙上有粒发亮的黑珍珠。
  这本是最容易发现的地方,但一个人在焦急之中,却往往会将最明显的地方遗漏的。
  楚留香抓起一捧黄沙,沙粒自他指缝里雨一般落下。
  于是他又发觉沙堆里竟还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楚留香湖畔盗马。
  黑珍珠海上劫美。
  现在楚留香就骑在黑珍珠的马上。
  这里是马连河畔的一个小镇。
  烈日、风砂、黄土,贫穷小镇,衣不蔽体的妇人,牵着面有菜色的儿童,在木板门后闪缩窥人。
  但在贫瘠的黄土高原上,这小镇已可算是富裕繁华的了,因为在附近百里以内,这里是唯一有清水的地方。
  所以,镇上居然也有几间砖屋,几间店铺,楚留香经历一段艰苦的路途后,到这里已像是到了天堂。
  他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赶着路,几乎已忘记了酒是什么滋味,睡觉内好像是几天前的事了。
  若非这匹马,他根本无法这么快就赶到这里,在这里,没有风的晴天里,已可遥望及长城的城谍。
  但今天却有风,黄土在路上飞扬,街旁小捌铺的掌柜,不停地用帚子拂着烙饼上的风砂。
  他只要手一停,饼上就会积上一层牛油般的黄土,这样的饼,在这种地方,已可算是美味了。
  楚留香轻轻抚着马的鬃毛,叹息道:“这两天苦了你,今天我们俩个看来都该好好吃一顿了。”
  一辆破马车自街道那边风驰过来,赶车的大汉,似乎要将那匹瘦得可怜的马,每分力气都鞭打出来。
  就在这时,一只猫从酒铺里窜出,想过街,马车驰来,它想躲也来不及了,眼见就要被马蹄踏死。
  也就在这时,又有一条人影自酒铺里窜出,快得就好像是根射出未的箭一样,竟用身子盖在描身上。
  于是马蹄就从他身上踏过,车轮也从他身上辗过,路边的人,不禁惊呼出声,楚留香也变了颜色。
  这人竟不惜拼自己的命来救只猫,难道是个疯子。
  赶车的大汉见到出了人命,也不觉吃了一惊,这才赶紧勒住了马车跳下来,奔回去瞧。
  只见那人躺在地上,怀里抱着那只猫,正笑嘻嘻道:“小痹乖,下次过街要小心,这年头睁眼的瞎子多得很,被这种混蛋压死了,岂非冤枉么?”
  整个马车从他身上压过去,他从头脚,竟连一丝损伤都没有,只不过身上穿的破衣服,变得夏破了点而已。
  赶车的大汉又惊又恐,大骂道:“谁是混蛋,你才是混蛋,你着死了,我还陪你吃人命官司……”他越说越气,飞起一脚端过去。
  那人右手还在摸着猫,眼晴瞧也没有瞧,左手只不过轻轻一托,赶车的大汉整个人就被送上了屋顶。
  路人又惊又笑,赶车大汉在屋顶上又惊又伯,他却抱着猫慢腾腾地往酒铺走,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阳光,照着他满脸青惨惨的胡茬子,也照着他脸上那懒洋洋的笑容,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他方才身形比箭还急,当真是生龙活虎,现在却懒得连路部懒得走了,恨不得找个人抱他到酒铺去。
  楚留香忽然从马上跳下来,大叫道:“胡铁花,花疯子,你怎会在这里?”
  那人回头瞧见楚留香,也跳也起来,大笑道:“楚留香,你这老臭虫,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他连手里的猫部顾不得了,飞也似的窜过来,一拳打在楚留香的肩膀上,楚留香也没吃亏,一拳打着他肚子。
  两人都疼得直叫,却都几乎笑出了眼泪。
  楚留香苦笑道:“难怪多少年瞧不见你,我还以为你懒死了呢,原来你竟躲到这里来了!”
  胡铁花笑道:“你这老臭虫怎么也到这里来了,难道被妞儿们逼得没处走了么?”
  两人又打又笑,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那小捌铺,在一张东倒西歪的桌子旁坐下来,那大花猫也“咪”的跳上桌子。
  胡铁花却一把将它拎了下来,笑道:“小痹乖,你奠吃醋,这老臭虫是我的老相好,他来了,你只好到一边去蹲着吧……”
  楚留香在他嘴里居然变成了老臭虫,他自己想想都要笑破肚子。
  楚留香大笑道:“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这条懒猫又交了个朋友……来!小痹乖,你既是他的朋友,就也跟我喝两杯吧!”
  胡铁花瞪眼道:“喝两杯?今天我不灌你两百杯,就算不够朋友。”
  他拍着桌子大嚷道:“酒!捌!膘送酒来,你们难道想把我朋友干死不成。”
  一个又瘦、又小、又黑、又干的妇人,提着只锡酒壶走出来,“砰”
  地将酒壶往桌上一抛,转头就走了回去。
  她连眼角也没有瞧胡铁花一眼,胡铁花眼睛却始终瞬也不瞬地盯在她身上,就好像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似的。
  楚留香暗暗好笑:“这懒猫想必是太久没有见过女人似的,漂亮的女子长得是什么样子,他只怕都己忘了。”
  这妇人长得并不算难看,年纪也不大,眼睛也不小,只是瘦得全身没有四两肉,看来就像是风干了的小母鸡。
  只等走得没了影子,胡铁花才转回头来,倒了两碗酒,笑道:“楚留香,你可得小心些,今日的胡铁花,酒量已非昔日可比了,我还记得你一共灌醉我八十八次,现在我可要开始报仇。”
  楚留香笑道:“八十九次……你难道忘了酒缸里那次么?”胡铁花大笑道:“我怎么会忘记,那次我只不过在你酒里下了半斤巴豆,你却把我抛进张家的大酒缸里,害我醉了三天!”楚留香悠悠道:“你可忘记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胡铁花笑道:“十八年……只怕已快十九年了,那时我才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若不是交上你这个坏朋友,又怎么会学上喝酒。”
  楚留香大笑道:“你莫忘记,咱们第一次喝的酒,还是你偷来的哩!”
  胡铁花苦着脸道:“真是么?这我倒忘了……”
  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老实说,偷来的酒滋味最好,我一辈子再也没有喝过那么好的酒……”他只仰了仰脖子,那么一大碗酒,就忽然不见了。
  楚留香也喝了下去,却皱着鼻子道:“这真的是酒?”
  胡铁花道:“不是酒是什么?”楚留香笑道:“我还以为是醋呢!”
  胡铁花大笑,再倒酒,笑道:“在这种地方,有这种酒喝,已经算你走运了。”
  楚留香接过他的酒,喃喃道:“看来这懒猫不但忘了女子的样子。
  就连酒的滋味也忘了。”
  十几壶酒,转眼间已下了肚,那小熬人自然也走出来十几次,每次部把酒壶重重往桌上一摔,扭头就走。
  到后来,只要她一走出门,楚留香就紧张起来,几乎忍不住要用手掩住耳朵,怎奈这只手却又得先去扶桌子,否则桌子就要被她摔垮。
  但胡铁花却只要看见她走出门,眼睛就亮了,笑声也响了,懒洋洋的人也像是忽然有了精神。
  楚留香忍不住叹道:“可怜的小子,你在这鬼地方究竟住了多久?”
  胡铁花眨了眨眼睛,道:“你可记得,我最后一次和你见面,几年了?”
  楚留香叹道:“七年,想不到一霎眼就是七年了!”
  胡铁花目光凝注远方,悠悠道:“那时候是夏天,在莫愁湖……那一年愁莫湖上的荷花开得好美。咱们用荷叶卷成酒杯,喝一杯酒,抛一张叶,到后来咱们那条船都几乎被荷叶塞满了,你身旁的荷叶已堆得比鼻子还高。”
  楚留香微笑道:“那一年的夏天,过得可真炔……”
  胡铁花忽然笑道:“你记不记得那年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谁?”
  楚留香大笑道:“我就算把别人都忘了,也不会忘记高亚男的,那时候她刚从华山学会一套‘回凤舞柳剑’,只要一喝醉,就要将这套剑法练给咱们瞧,害得金陵武林中人,成天等在咱们船边不走,为的就是要偷她剑法。”
  胡铁花道:“说老实话,她剑法实在不太高明,到后来只要她一练剑,我就要去小便,我真奇怪她那‘清凤女剑客’的名字是怎么得来的。”
  楚留香笑道:“你说她剑法不好,但姬冰雁却总是说她剑法要比昔年华山掌门徐淑真还要高上三分。”
  胡铁花拊道:“不错,这死公鸡可以三天不说一句活,一说话就是夸她的‘剑法’,我猜他八成看上她了。”
  楚留香笑道:“但她青上的却是你,否则她又怎会来找我们这些酒鬼混,你记不记得,那天你喝醉了酒,还答应要和她成亲。”
  胡铁花苦着脸道:“我怎么不记得,第二天我酒醒了,也就把这回事忘了,谁知道她还未忘记,竟逼着我和她成亲,还说我若赖帐,她也没有脸活下去,她就要自杀,害得我只有连夜跳下湖,落荒而逃……”
  他还未说完,楚留香已笑得伏倒桌上,喘着气道:“难怪第二天天亮时,我就忽然发现你们两人都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们私奔了哩!害得姬冰雁借酒消愁,当天晚上就险些醉死,第二天也就走了,我直到现在还未再见过他。”
  胡铁花昔笑道:“要不是高亚男拼命的追,我又怎么会逃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楚留香失声道:“你从七年前逃到这里来,就没走么?”
  胡铁花道:“她迫了我三年后,我才逃到这里的。”
  楚留香道:“那么,你在这里已躲了四年?”
  胡铁花“咕”的喝了碗酒,道:“三年零十个月。”
  楚留香道:“这鬼地方有什么事能留得住你这样的人,我真没法子相信。”
  胡铁花“咕”的又喝了碗酒,忽然直瞪着楚留香,道:“你真要我告诉你?”
  楚留香道:“快说!”
  胡铁花把头靠到楚留香耳边,道:“你可瞧见方才替我们送酒来的那女人?”
  楚留香跳了起来,道:“你……你就是为她留在这里的?”
  胡铁花道:“不错!”
  楚留香赶紧用手扶着桌子,像是生怕要昏迷过去。
  他上上下下,瞧了胡铁花几十眼,好像这辈子从来没有见到胡铁花似的,然后,他缓缓坐下来,倒了碗酒,喝下去,才缓缓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胡铁花道:“什么事?”
  楚留香道:“这女人全身上下,有哪一点比高亚男好,你能说出来么?”胡铁花“咕”的再喝了碗酒,道:“告诉你,高亚男要追我,但我却要追她,而且追了四年都没追上,这就是她唯一的好处,你懂了么?”
  楚留香眼睛盯着他的脸,直瞪了足足有盏茶的功夫,才突又高兴起来,他伏在桌上大笑道:“报应,我现在才相信,世上是真有‘报应’这回事了。”
  胡铁花恨恨道:“你笑什么,我就知道这种——的感情,像这样的俗人,一辈子也不会懂的。”
  楚留香捂着肚子道:“老天!——的感情!你饶饶我好不好?”
  胡铁花闷声不响,一口气喝了三碗酒,忽也大笑起来,两个人伏在桌上对面大笑,笑得全部流出泪。
  楚留香喘着气道:“这‘——的感情’是怎么发生的,你倒说来听听?”
  胡铁花却瞪眼道:“你听了可不准笑。”
  楚留香道:“不笑!傍不笑。”
  胡铁花悄声道:“我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三个月没见到女人了,见到她,你可以说她不漂亮,但总得承认她在这地方已是最漂亮的了吧!”
  楚留香道:“我承认。”
  胡铁花道:“所以我就想和她……玩玩,在我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谁知她竟把我看成死人一样,竟连瞧也不瞧我一眼。”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堂堂的风流教主花蝴蝶,竟被区区一个小女子视如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就连我都替你生气了。”
  胡铁花道:“她越不理我,我越有兴趣,准备化一个月的功夫,谁知一个月后,还是毫无进展,我就准备三个月,谁知……”
  他苦笑道:“我不说你也看得出,我花了三年十个月的功夫,在她眼里,我还是死人一个,她简直连笑都没有对我笑过。”
  楚留香道:“我并不可怜你,我只佩服你,佩服得要死!”
  胡铁花大笑起来,笑得酒喷了一桌子。
  他笑道:“现在,我要听听你的了,你又怎会跑到这里来的?难道也是有什么人要逼着你娶她做老婆么?”
  楚留香的神情骤然沉重下来,默默半晌,缓缓道:“你还记得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么?”
  胡铁花笑道:“我当然记得,那时她们还是个小女孩,现在想必也长大了,难道是她们三个人一起要嫁给你,难怪你跑得这么远了。”
  楚留香叹道:“别人都以为我和她们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其实,她们从十一二岁时就跟着我,她们只不过将我当做她们的大哥,当做她最好的好朋友,而我……你总该相信我,我始终部把她们当作妹妹的。”
  胡铁花正色道:“别人信不过你,但我却知道你这老臭虫,坏起来虽令人头疼,但好起来却好得叫人做梦也想不到。”
  楚留香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现在,她们三个人都被人劫走了。”
  胡铁花动容道:“被人劫走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楚留香道:“你可听说过‘沙漠之王’札木合?”
  胡铁花怒道:“这小子敢惹你?我撕了他喂狗!”
  楚留香道:“不是他,是他的儿子黑珍珠。”
  胡铁花大叫道:“管他是黑珍珠、白珍珠,他有几个胆子,敢来意咱们兄弟?”
  他拍着桌子跳起来,道:“走!咱们找他算帐去。”
  楚留香道:“你要跟我去?”
  胡铁花怒道:“你这个老臭虫,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有了麻烦,我不帮你谁帮你?”
  楚留香也跳了起来,大笑道:“有你陪我走,不把那大沙漠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他忽又顿住笑声,看了后面的门一眼,道,“但她呢?你不管了么?”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9:56 |
第二章 富贵人家
  胡铁花大笑道:“只要你说一句话,我脑袋都抛得下,还舍不下她。”
  两人大笑着出门。
  谁知那小熬人竟突然飞也似地跑出来,拉住了胡铁花的衣袖,大叫道:“你这样就想走?”
  胡铁花怔了怔,道:“我酒钱还没有付清么?”
  那小熬人嘶声道:“谁要你的酒钱,我要的是你的人。”
  这句话说出来,楚留香和胡铁花都呆了。
  胡铁花吃吃道:“那……那么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那小熬人道:“我不理你,只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就因为我不理你。”
  胡铁花又怔住了,苦笑道:“楚留香,你听见了么?你千万不能将任何一个女人看成呆子,谁若将女人看成果子,他自己才是呆子。”
  那小熬人目中已流下了泪来,道:“求求你莫要走,只要你不走,我立刻就嫁给你。”
  她“嫁”字刚说出口,胡铁花就扯下了那只衣袖,像一只被老虎赶着的兔子般逃了出去。
  楚留香动作虽然也不慢,骑的虽然是宝马,但也费了不少力气,对追上胡铁花,大笑道:“你奠害怕,她迫不上你的,她可没有高亚男那么好的轻功。”
  胡铁花这时才放缓了脚步,苦笑道:“你听,她居然知道我喜欢她就因为她不睬我,你杀了我,我也不相信这么样一个女人,竞也有这么聪明。”
  楚留香笑道:“再笨的女人,对这方面的事,都是聪明的,她也许一辈子都在等着有你这样的男人上钓,她会不睁大了眼睛瞧着么?”
  胡铁花长叹道:“女人!我这辈子只怕也休想了解女人了。”
  楚留香笑道:“但女人却是了解男人的,她们知道男人大多数都是贱骨头。”
  胡铁花终于也大笑起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想说我是贱骨头罢了。”
  楚留香笑道:“你既然自己都这么想,我又何必否认。”
  他早已下了马,和胡铁花并肩走了段路,忽然发现胡铁花走的竟非出关的路途,他忍不住道:“你要往哪里去?”
  胡铁花道:“兰州!”
  楚留香道:“兰州?黑珍珠在关外沙漠,咱们到兰州干什么?”
  胡铁花道:“咱俩人这样就到沙漠上去,等见到黑珍珠时,只怕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还想和人打架么?”
  楚留香皱眉道:“我也知道沙漠上甚是凶险。”
  胡铁花叹道:“凶险?你以为‘凶险’这两个字便能形容么?没有到过沙漠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沙漠有多可怕。”
  楚留香道:“你是在吓我?”
  胡铁花闭起眼睛,缓缓道:“在那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上,一条人命,真是太渺小,就算鼎鼎大名的楚留香死在那里,也算不得什么?”
  楚留香失笑道:“你吓不倒我的。”
  胡铁花也不理他,缓缓接着道:“那里白天热得令你恨不得把皮都剥下来,晚上却冷得可以把血都冻起来,山丘霎眼间就可能变为平地,平地霎眼间就可以变作山丘,等到暴风起时,整个城市都可能被埋在沙漠里,再加上那要命的水,据说沙漠上每个时辰里,都至少有十个人要被渴死。”
  楚留香道:“比这更危险的地方,我都去过……”
  胡铁花睁开眼睛,大声道:“你以前对付的,只不过是人,现在你要对付的,却是大地之威,何况,你对沙漠一无所知,那黑珍珠却是从小生长在沙漠里的,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也占不到优势,你凭什么想胜得过人家。”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这话倒不错。”
  胡铁花道:“何况,你只怕还不知他在哪里,是么?”
  楚留香点头道:“不错!…胡铁花道:“这么说,你简直就根本找不着他,你以为沙漠就像你家的院子里那么大、那里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叫你简直连东西南北部分不清,何况那大漠上牧人的话,你根本连一句都听不懂,你着想在那里兜圈子,碰运气,两个圈于兜过,你就要迷路,不出七大,就要被渴死!”
  他瞪着楚留香,大声道:“你本来头脑清楚的,这口难道是急疯了么?”
  楚留香默然半晌,苦笑道:“我的确是被急疯了,但还是非去不可,你若不……”
  胡铁花怒道:“你这老臭虫,你以为我害怕了么?”
  楚留香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胡铁花吼道:“我的意思是,咱们若是要去,就得把事情办成功,咱们不要像呆子似的跑去送死,咱们要冷冷静静,一下就扼住那小予的喉咙。”
  楚留香一笑,道:“你现在很冷静么?”
  胡铁花也不禁笑了起来,道:“我瞧见你忽然好像变得像个热情冲动的小孩子了,实在忍不住要生气,咱们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大人做事,就得有大人的样子。”
  楚留香苦笑道:“这几天,我的心实在有些乱了。”
  胡铁花失笑道:“你能为别人如此着想,可见你还是个可爱的人,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是只狐狸,是条毒蛇。”
  他又大吼起来,道:“但咱们若要把人救回米,就是要变只狐狸,变条毒蛇,在那种地方,可爱的人是活不长的。”
  楚留香瞧着他,摇头道,“我也许还能变只狐狸,但毒蛇……连我都变不成,莫说你了。”
  胡铁花又笑了起来,道:“所以我们就要找个能变成毒蛇的人来。”
  楚留香道:“谁?。”
  胡铁花道:“死公鸡。”
  楚留香失声道:“你是说姬冰雁?你知道他在哪里?,,胡铁花道:“他就在兰州。”
  楚留香道:“他?他难道对沙漠很熟?”
  胡铁花笑道:“你可知道,他已经发财了,他的财就是在沙漠上发的,他和你分开后,就到了沙漠,不出五年,就成为沙漠上最精明的商人,最大的富翁。”
  楚留香微笑叹息道:“而你却还是个穷光蛋。”
  胡铁花苦笑道:“所以我早说过,在女人方面越不行的人,在事业方面就越成功。”
  楚留香大笑道:“你以为你在女人方面很行么?”
  兰州,西北最繁荣的城市,也是西北的财富集中之处,西北的富商巨贾,大多住在这里。
  在这种地方,财富在人们本算不了什么,但等你财富真正够多的时候,人们是会一样肃然起敬的。
  姬冰雁就是能令人们肃然起敬的一个,这就表示像他这样的富翁,论在什么地方都很少了。
  他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生意,只要是赚钱的生意,他都插上丫一脚,兰州城里的各种生意,每天若能赚过十两银子,就有二两皇他的。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人不知道他。
  所以楚留香和胡铁花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住的地方。
  一个身材魁伟,巨灵神般的门房,将他引入木叶森森的院子,两个穿着一尘不染的白长衫少年,将他们带进宽敞而华丽的客厅,每个人对他们的态度,都是彬彬有礼,无懈可击,虽然他们穿的衣服还不如门房。
  客厅堂挂着几重竹帘,秋日的褥暑,已全部被隔在帘外,微风吹动竹帘,重帘中似有燕子在飞翔。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这才是富贵人家的气象,那些佣人心里就算瞧不起咱们,面上还是彬彬有礼,咱们的死公鸡,好像天生就该有钱的,竟一点也不像暴发户。”
  楚留香眼睛瞧着窗上的花影,耳朵听着窗斜的水声,手里捧着盏香气扑鼻的清茶,忽然道:“我看,困难得很。”
  胡铁花道:“什么事困难得很?”
  楚留香道:“你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为人,要想将他从这种地方,拉到狂风烈日下的大沙漠去,只怕谁也办不到。”
  胡铁花笑道:“不错!他的确彻头彻尾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汉,从来不求别人帮忙,也从来没有帮别人的意思,但你莫忘了,他究竟是咱们的好朋友。”楚留香微笑道:“朋友总是比不上自己的。”
  胡铁花道:“莫发愁,我总有法子要他跟咱们走,大不了我把他这屋子放火烧了,看他走不走?”
  话刚说完,只听竹帘外轻轻咳嗽一声。
  四个白衣如雪的垂髻少女,已抬着软榻走了进来,一人斜斜倒在软榻上口中大笑道:“楚留香、胡疯子,想不到你们这两个醉鬼,竟还没有忘了我。”
  他虽在开怀大笑,但一双眼睛仍锐利得如同鸷鹰。
  懒惰、迟钝、犹豫不决,虽是大多数人通常有的毛病,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谁,也休想在他这张棱角突出的脸上,找出丝毫这种神情来,他整个人就好像是精明和强锐的化身。
  楚留香和胡铁花早已大笑着迎了上去。
  胡铁花笑道:“你架子倒越来越大了,瞧见老朋友来了,也不站起来”
  姬冰雁淡淡一笑,道:“你若能令我站起来,我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送给你。”
  胡跌花怔了怔,瞧着他那双柔软的毛毯盖住的腿,失声道:“你的腿?”
  姬冰雁叹道:“我这双腿,已不管用了。”
  楚留香和胡铁花全部怔住!胡铁花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大声道:“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是哪个该死的混蛋下的手?我不把这混蛋的两条腿砸个稀烂,我不姓胡。”
  姬冰雁昔笑道:“你若想为我复仇,看来只要令你失望了。”
  胡铁花怒道:“我和楚留香若还不能替你报仇,这世上只怕就没有别人能替你报仇了。”
  姬冰雁叹道:“这世上本没有能为我复仇的人。”
  胡铁花吼道:“为什么?”
  姬冰雁道:“把我这两条腿弄瘫了的,并不是什么人,而是沙漠!是沙漠里那该死的太阳,该死的风……”
  他苦笑着接道:“我在沙漠里整整流浪了五年,我那五年是如何过的,只怕谁也想象不到,有一次,我竟活生生被埋在沙堆下,直到两天后,才被路过的骆驼队救出去,那该死的沙漠虽然给了我一辈子都花不光的财富,却也给了我满身风湿,现在,风湿只不过刚从腿上发作而已。”
  胡铁花听得又怔住了,默然道:“姬冰雁呀!姬冰雁!我一直以为你是铁打的人,我一直以为世上没有任何事能伤害到你,谁知道他忽然一脚将旁边的一张椅子踢飞,大吼道:“该死的沙漠,世上为什么要有这种见鬼的地方?又为什么偏偏要叫咱们到那里?”
  姬冰雁失声道:“你们也要到沙漠去?”
  楚留香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姬冰雁叹道:“听我的劝告,一辈子也莫要到沙漠去,宁可到地狱也莫要到沙漠去,你可以相信我,那里绝不是一个清醒的人该去的地方。”
  楚留香苦笑道:“谁说我现在还是个清醒的人?”
  姬冰雁吃惊道:“世上难道还有什么事能将楚留香的头弄晕?”
  胡铁花抢着将事情说了出来又道:“我们本来想找你一起去的,我从沙漠的旅客嘴里,听到你发财的故事后,本以为你已将沙漠征服了,谁知道现在你……”
  姬冰雁忽然抓紧了盖在腿上的毛毯,嘶声道:“但现在我这两腿,我……我竟只能眼见着我朋友去……去……”
  这冷静的人竞忽然激动起来,像是想挣扎爬起,但两条腿就像木头似的不能动,人却从软榻上跌了下来。
  胡铁花赶紧扶起了他,瞧见老朋友变得这样子,胡铁花简直已快哭出来了,但嘴里却大笑道:“你也用不着难受,没有你去,我和老臭虫可都不是弱不禁凤的大姑娘。”
  姬冰雁以手掩着脸,身子不停地在发抖。
  楚留香笑道:“但你若再不倒酒来,就算要我背着你,我也要将你背到沙漠去。”
  姬冰雁激动终于平息,也大笑道:“楚留香和胡铁花已来了这么久,我怎还没有为他们准备好酒,我才真的是该死了哩……”
  楚留香笑道:“别人能活多久,我们就也能活多久,除非沙漠里全部是死人,否则我们也一样能活下去。”
  姬冰雁道:“这是不同的,活在沙漠里的人,早已被锻炼成铁一般的坚强,坚强得你们连想都想不到,而你们……”
  胡铁花怒道:“你难道认为我和楚留香不如别人?”
  姬冰雁叹道:“你们的武功和智慧,自然比他们高得多,甚至比世上任人都高得多,但你们的心,你们的骨头,却早已被酒肉,被女人,被大舒服的生活所软化了,沙漠里的生活,已不是你们所能适应。”
  楚留香微笑:“你以为我们日子过得舒服?”
  姬冰雁缓缓道:“那至少比活在沙漠里的任何人都舒服十倍,他们为了怕身体里的水消耗,能整天不说话,也不动,你们能么,他们肚于饿时,能将晰蝎当做火腿来吃,你们能么?他们渴时,能用手把沙地挖出一丈深的洞,为的只是去吸吮地下沙子里的水,就靠着一丝水,他们就能活三天,你们能么?他们甚至可以喝骆驼的尿,你们能么?你们只要嗅嗅那味道,就要吐出来了,而你们只要一吐出来,死得就更快!”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楚留香和胡铁花又不禁怔住。
  姬冰雁叹了口气,接着道:“沙漠里的人,为了生存所做出的事,你们非但做不出,而且想都不敢去想的。”
  精美的瓷器里,装着精美而可口的菜,白玉雕成的酒杯里,盛满了唬璃色的酒,这在一个饕餮的酒徒眼中看来,已经可以算是最可爱的景象了,何况在旁边斟酒的,又是两个值得任何男人都多瞧两眼的美女。
  但楚留香却并没有用他那惯有的欣赏态度,去欣赏她们的美丽,只因她们对姬冰雁神态之亲密,就算是个瞎子,也可以感觉出来——他自己在喝着老朋友的好酒,又怎么能让老朋友吃醋呢?胡铁花也没瞧她们,他只是拼命的吃喝,大多数人心情不好时,都会拿酒菜来出气的。
  他不但自己吃,而且一杯又一杯地去灌姬冰雁,他认为一个人只要还能吃,还能喝,就算腿断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忽然大笑道:“姬冰雁,你只管放心吧,你一定死不了的,一个还能喝这么多酒的人,至少可以再活三十年。
  姬冰雁微笑道:“酒并不是用腿喝的,是吗?”
  胡铁花大笑道:“不错!你的腿就算坏了,但别的地方都还是好好的,我现在才算放心了。”
  姬冰雁忽然叹了口气,道:“但我却有些不放心。”
  胡铁花瞪眼道:“你有什么不放心?”
  姬冰雁道:“你两人就这样就想到沙漠去?”
  胡铁花道:“等我肚子装满了就走。”
  姬冰雁缓缓道:“你俩就是这样到沙漠去,我保证你们活不到十天。”
  胡铁花苦笑道:“至少我的确不敢喝尿。”
  姬冰雁道:“到了必要的时候,你不敢喝,你就得死,他们敢喝,所以他们就能活下来,所以他们就比你强,这是生存的问题,又和武功与智慧全没有关系。”
  楚留香默然半晌,一字字缓缓道:“有些事,你就算知道必死,也是要去做的。”
  姬冰雁叹道:“我自然也知道,楚留香已决心要做一件事,无论谁也拦不住,但你们定然要去,也不能就这样去的。”
  楚留香道:“我们该怎么样去?”
  姬冰雁道:“你们得准备很多东西。”
  楚留香道:“准备些什么?”
  姬冰雁道:“你们至少要准备五匹骆驼,去驮食水、粮食、宿具,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看来虽无用,到时都有用的东西,还得再找一个老于去照料牲口……”
  他一笑接道:“这些东西,自然都用不着你们自己费心,到明天黄昏时,我都会为你们准备得妥妥当当。”
  楚留香笑道:“但我们此去,却不是要游山玩水,也不是要去享福的,你千万莫要将我们宠坏了,牲口我自己可以照料,有两匹马,几袋水和粮食,便已足够,若再能为胡疯子准备些酒,则更感激不尽。”
  姬冰雁叹了口气,喃喃道:“楚留香呀!楚留香!想不到你还是十年前那样的牛脾气。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10:32 |
第三章 出此下策
  胡铁花骑在马上,这匹马虽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良驹,但却像是对楚留香坐下的那匹黑马驹既敬且畏,无论胡铁花如何鞭策,竞也不敢和它并驾齐驱。
  这样,胡铁花也只有跟在楚留香身后了,他满肚子不舒服,嘴里不住本咕嚷嚷,又不住在叹着气。
  楚留香却一点也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只不过和姬冰雁分别后,他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胡铁花终于忍不住道:“楚留香,你可知道,我现在渐渐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有我想象中那么够朋友了。”
  楚留香道:“哦?”
  胡铁花大声道:“死公鸡两条腿断了,你居然一点也没有为他难受的意思,我知道你以前并不是这种人。”
  楚留香默然半晌,忽然回过头来一笑,道:“你认得姬冰雁已有多久了?”
  胡铁花道:“虽然没你久,也有十几年了。”
  楚留香道:“你可曾听过他说这许多话么?”
  胡铁花想也不必想,立刻就口答道:“当然没有!任何人都知道要死公鸡说话,比要他请客还困难得多。”
  楚留香道:“你可曾见过他有昨日那样激动?”
  胡铁花叹道:“昨天我看到他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大哭一场,但你……你简直连眼睛都没有霎一霎,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楚留香也叹了口气,悠悠道:“你和他认得已有十几年,难道还不了解他的脾气,他的腿若真的断了,还会说这许多话,还会如此激动么?”
  胡铁花怔了怔,大叫起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苦笑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懂?”
  胡铁花叫道:“你难道是说,他这么样做,只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道:“你可曾留意过为我们斟酒的那两位姑娘?”
  胡铁花道:“你可是在说迎雁和伴冰?”
  楚留香道:“不错,你可曾留意到她们对姬冰雁的态度?”
  胡铁花道:“你难道吃醋了么?天下的女孩子,并不是每一个都要对楚留香好的,偶而也会有一两个并未将楚留香瞧在眼里。”
  楚留香苦笑道:“你瞧她们对姬冰雁的态度,可是对一个**人的态度么?你可曾留意她们的眼睛,她们在望着姬冰雁时的神情?”
  胡铁花忽然不笑了。
  楚留香接着道:“你也是个对女孩子有经验的人,你当然也不是个瞎子。”
  胡铁花喃喃道:“不错!一个男人不能令女人满足,女人不会用那样的表情来对他的,而一个**的人,是永远不能满足别人的……”
  他忽又大叫起来,道:“但你那时为何不对我说?”
  楚留香叹道:“他既然不愿去,我为何要强迫他?”
  胡铁花大骂道:“这该死的死公鸡,不但骗苦了我,还害得我如此难受,他竞敢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十多年的朋友。”
  楚留香一笑,道:“他对我们,也算不错的了。”
  。胡铁花吼道:“你还说他不错。”
  楚留香道:“他说了那许多话,正表示他心中有愧,表示他还是将我们当朋友的,否则他干脆说‘不去’,我们也不能绑他的票,是么?”
  胡铁花瞪眼瞧着他,道:“他这样对你,你一点也不生气?”
  楚留香道:“你要交一,个朋友,就得了解他的脾气,他若有缺点,你应该原谅他,我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知道他是个这样的人了,我为何还要生气……”
  他一笑接道:“何况,能令这样的人始终将我当做朋友,我已很满意了。”
  。胡铁花怒道:“但我却没有你这样宽宏大量,我……”
  楚留香笑道:“你以为自己就很够朋友?我们那么多好朋友在一起,你居然偷偷地不辞而别,一溜七八年不见面,别人难道不生你的气么?”
  胡铁花道:“但我……我不像他……”
  楚留香笑道:“不错!你不像他,朋友有困难时,你绝不会退却的,但你也有你的缺点,这正如姬冰雁也有他的好处一样。”
  胡铁花摸着鼻子,不说话了——他到底不愧为楚留香的老朋友,楚留香喜欢摸鼻子的毛病,他也学得一模一样。
  中午时,他们找了个地方打尖,楚留香正想和他研究如何走,谁知一转头,胡铁花竟不见了。
  楚留香只有苦笑,只有等着。
  他就算着急,又有什么用,胡铁花那比烈火还烈,比野马还野,比骡子还拗的脾气,他难道了解得还不清楚。
  他自然也很炔就猜出胡铁花是到哪里去了。
  这里距离兰州也不过才有两个时辰的路,若是马快,一个时辰也已足够了,还不到黄昏,胡铁花就口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只见他骑着的那匹马后,还跟着一匹马,他一个人拉着两匹马的缰,后面的一匹马上却坐着两个人。
  这两人竟是迎雁和伴冰。
  她们光亮的发髻,早已被风吹乱了,美丽的脸上,也满是惊恐之色,柔嫩的小手,已被胡铁花捆住。
  楚留香一直在那小店的门口眺皇着,但瞧见人马之后——他反而走回屋子里,背靠着门,坐了下来。
  胡铁花等马飞驰到门口,才骤然下马,又乘势勒住了后面的那匹马,将马上两个人扶了下来。
  马是好马,胡铁花的身手,又是那么漂亮,那么矫健,再加上两个被捆住手的绝色美女。
  满街的人,眼睛都瞧直了,若不是畏惧胡铁花那惊人的身手,只怕每个人都早已拥了过来。
  但楚留香却没有回头,根本没有去瞧胡铁花一眼。
  胡铁花逡巡了过去,搭汕着道:“我回来了。”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我还带了两位客人回来。”
  楚留香站起来,拉开椅子,含笑让两位受惊的女孩子坐下,然后又沉下了脸,还是不理胡铁花。
  胡铁花只有要了壶酒,自斟自饮,嘴里咕嚷着道:“我知道你不高兴,但姬冰雁实在大不够朋友,我若不揭穿他的把戏,我这辈子只怕都睡不着觉了。”
  楚留香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但你又何昔对付她们?”
  胡铁花苦笑道:“我只能想得出这法子。”
  楚留香道:“你去的时候,姬冰雁可是在睡午觉?”
  胡铁花道:“我知道他这老毛病是改不了的,所以算准了时候去,他果然在睡觉,我想,只要将这两位姑娘请来,不出一个时辰,他必定也会赶来。”
  他忍不住大笑道:“这正和你一样,别人把苏蓉蓉她们绑走,你不惜追到沙漠去,老实说,我这法子,正是借用黑珍珠的。”
  楚留香叹道:“这法子未免太缺德了。”
  胡铁花笑道:“他那样的人,不用缺德的法子,能对付得了么?”
  他站起来,向那两个听得张大了眼睛的女孩子缓缓一揖笑道:
  “这次虽然委屈了两位姑娘,但由此可证明他对两位姑娘的心意,两位多少是有些收获的。”
  迎雁抿嘴一笑,道:“如此说来,贱妾们反倒该感激公子了。”
  胡铁花道:“你们正是该感激我,否则你们只怕一辈子也休想看姬冰雁着急的样子……”说着,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楚留香也不禁大笑道:“若论脸皮之厚,只怕连我都比不上你。”
  伴冰娇笑道:“既是如此,就请公予解开贱妾们的手吧,若不让贱妾敬公子两杯,又怎能表示出贱妾们对公子的感激。”
  但姬冰雁非但没有在一个时辰里赶来,也没有在两个时辰里赶来,到了半夜三更,他还是没有赶来。
  迎雁和伴冰已渐渐笑不出来。
  伴冰默然道:“也许公子猜错了,也许他并不如公子想象中对贱妾们那么关心。”
  胡铁花也开始着急了,嘴里却笑道:“你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迎雁道:“他若不来呢?”
  胡铁花怔了怔,转头去瞧楚留香。
  楚留香道:“你莫看我,这是你的事。”
  胡铁花笑道:“这当然是我的事,你以为我着急么?我算准他必定会来……”
  伴冰道:“但他若要来,岂非早已该来了?”
  胡铁花又笑不出了,吃吃道:“也许……也许他找不着这条路。”
  楚留香道:“他送我们上路的,怎会找不着?”
  胡铁花叹道:“是呀!”
  楚留香道:“除非他还未想到这是你动的手。”
  胡铁花道:“我故意在那里留下了好几处线索,别人就算瞧不出。
  但姬冰雁五岁时,只怕就能瞧出来了。”
  楚留香皱眉道:“既是如此,他为何还不来?”
  伴冰道:“他若真的不来,公子想拿贱妾们怎么办呢?”
  胡铁花苦着脸道:“这……这个我……”迎雁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他不来也好,贱妾就跟着公子走吧!”
  胡铁花跳了起来,大叫道:“这个不行!”
  迎雁道:“难道公子嫌贱妾们丑么?”
  胡铁花道:“我……我绝不是这意思,只不过……不过……”
  迎雁道:“那么公子是什么意思呢?”伴冰也接着道:“公子将我们擒来,我们……我们以后还能做人么?”说着说着,她眼睛就红了,像是随时都在流下泪来。
  胡铁花着急道:“好姑娘,求求你,千万莫要哭,我一瞧见女孩子的眼泪,就更没有主意了。”
  伴冰红着眼睛道:“那么,公子为何不要我们?”
  胡铁花跳了起来,大叫道:“我只不过是要让那死公鸡丢个人的,并没有抢他老婆的意思,我……我虽然很喜欢你们,但……”
  伴冰展颜笑道:“公子若是喜欢我们,我们更要跟定公子了。”
  迎雁也嫣然道:“反正他对我们一点也不关心,我们为何还要跟他?”
  胡铁花急得直搓手,楚留香却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含笑啄着酒,胡铁花冲过去抢下他的酒杯,大吼道:“楚留香,你还不替我想个法子?”
  楚留香悠悠笑道:“我早就说过,这是你自己的事,何况,有这样两位聪明而美丽的女孩子要跟着你,我正在为你高兴哩!”
  胡铁花怪叫道:“楚留香。你这老臭虫,我不管你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你若不陪我将她们送回去,我跟你拼命!”
  一路上,迎雁和伴冰不住在吃吃的笑。
  迎雁笑道:“既要把我们送回去,为何又要把我们抢出来呢?,伴冰笑道:“若不是你着急,我就根本不口去了。”
  楚留香瞧着胡铁花的苦脸,也忍不住笑道:“胡铁花,我希望你以后知道,世上的女孩子,并不是每个部像高亚男那么好对付的,你觉得高亚男好对付,只因为她喜欢你。”
  胡铁花昔笑道:“不错,从今以后,我再不敢说我会对付女人了,我现在简直恨不得跪在高亚男面前,去嗅她的脚。”
  楚留香大笑道:“你能懂得这道理,总算还有救药。”
  胡铁花撇着嘴道:“你既然那么聪明,你可知道姬冰雁为何不来么?”
  楚留香道:“他若算定你会将她们送回去,又为何要来?”
  胡铁花半晌没有说话,然后缓缓道:“他若真的这样想,他就错了!世上并没有那么笨的人,只不过有些人不愿意做太聪明的事罢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姬冰雁为什么会发财,而你却永远不会有钱的原固,也就是为什么人人都说你可爱的缘故。”
  胡铁花笑道:“原来我很可爱么,我直到今天才知道……”
  他笑声突然顿住,只因为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列长队伍,有车,有马,还似乎有七八匹骆驼。
  此刻已是深夜,路上简直连鬼影子都没有,这一大队人马,为何要在如此深夜赶路?胡铁花眉头皱起来,他全身流着的都是爱管闲事的血,遇着奇怪的事,若不让他去瞧个究竟,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楚留香望着他笑道:“你心里又在转什么念头?”
  胡铁花皱着眉,摸着下巴,喃喃道:“深更半夜,赶着这许多车马骆驼,为的自然要避人耳目,依我看这些人不是土匪,就是强盗。”
  楚留香道:“你莫非想黑吃黑?”
  胡铁花笑道:“这主意可是你提醒我的!”
  他一提疆绳,就打着马迎了上去。
  只见这一列队伍马虽有不少,骆驼也有好几匹,但人却只有两个,一个是坐在马车上的车夫,另一个却是条黑凛凛的大汉。
  这大汉手里提着条一丈多长的鞭子,反穿着老羊皮背心,露出一身比铁还黑、还结实的肌肤。
  他走在队伍最后,虽只一个人,却把这十多匹牲口照顾得服服贴贴,一匹跟着一匹,沿着路旁,竟没有一匹乱跑乱叫的,也没有一匹走出队伍来,就好像一队久历训练的老兵似的。
  那辆大车样子也十分奇怪,方方正正的,就好像是具棺材,门窗夫得紧紧的,也瞧不出里面有什么。
  胡铁花越瞧就越觉得这队伍怪得邪气,既不像强盗土匪,也不像买卖人,也不像保镶的。
  他忍不住将马赶到铁塔般的大汉身旁,笑着搭讪道:“朋友半夜里还急着赶路,也不怕辛苦么?”
  那大汉瞪眼瞧着他,也不说话。
  胡铁花这才发觉他一张脸竟像是风干了的桔子皮,凸凸凹凹,没有半寸光滑干净的地方。
  再看他一双眼睛,灰蒙蒙的,简直连眼白和眼珠子都分不开来,谁也想不到世上会有人生着这样的眼睛。
  他眼睛虽在瞪着胡铁花,却又好像并没有瞧见胡铁花似的,眼睛里显似充满邪气,却又似空洞得什么都没有。
  深更半夜,骤然在路上见到这样的一个人,那实在不是件有趣的事,胡铁花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但他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人家越是不理他,他越是要问个清楚,掉转马头,又迫上去,大声道:“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愿回答别人的话,朋友你不是心里有鬼么?”
  那大汉这次连瞪都不瞪他了,根本就不理他。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10:53 |
第四章 直奔大戈壁
  胡铁花冷笑道:“有些人你的确可以不理他的,他虽生气也拿你没法子,但我却不是这样的人,我若生气起来……”
  车厢里忽然伸出一个头来,瞧着他淡淡笑道:“你不必生气,他恨本听不见你的话,他是个聋子。”
  胡铁花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大叫道:“姬冰雁,是你!你这死公鸡,到底在弄什么花样?”
  马车里竟真的是姬冰雁。
  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打了一个手式,队伍就立刻停了下来,然后他就推开车门,缓缓走下马车。
  胡铁花更要气疯了,大吼道:“你的腿不是断了么?现在怎么又能走路了?”
  姬冰雁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向刚走过来的楚留香迎了上去,楚留香也下马迎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姬冰雁道:“我来了。”
  楚留香道:“很好。”
  姬冰雁道:“我因为准备出关的事,所以来迟了些。”
  楚留香瞧了队伍一眼,笑道:“你准备得太多了。”
  姬冰雁道:“多些总比不够的好。”
  楚留香道:“你经历自然比我多,我听你的。”
  姬冰雁道:“车上也可以休息,明天早上再让你检视装备好么?”
  楚留香道:“好。”
  两人竟是绝口不提“断腿”的事,更未提伴冰。迎雁,就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些事发生似的。
  胡铁花早已气得脸发青,忍不住冲了过来。
  姬冰雁却淡淡笑道:“车上有酒,你若未醉,再喝几杯吧!”
  胡铁花瞪着眼瞧了他半晌,终于也大笑道:“好!你虽让我上了个当,但我对你也并非很够朋友,我们现在可算已扯平了,上车后,我敬你三杯。”
  到了车上,胡铁花才懂得姬冰雁为什么要将马车造得像个棺材,因为这样,车厢里的地方才大。
  这简直已不像是辆马车,而像是间屋子了。
  车厢里有张又大,又舒服的软榻,还有几张锦垫,一张桌子,每样东西显然都经过苦心安排的,所以东西虽多,也并不显得很拥挤。
  胡铁花刚想问道:“酒呢?”
  姬冰雁已伸手在榻边按了按,这锦榻下就弹出个抽屉来,抽屉里有六只发亮的银杯,还有十个用白银铸成的方瓶子。
  姬冰雁道:“这里有十种酒,从茅台。大面。竹叶青,到关外羊乳酒都有,瓶子着来虽不大,却可装得下三斤十二两,你要喝什么?说吧!”
  胡铁花已瞪着这抽屉呆住了,过了半晌,才叹道:“一弹手,各种酒就都来了,这简直就是每一个酒徒的梦想,难怪人们都想发财,发财果然是有好处的。”
  三个人喝了两杯酒,胡铁花又忍不住道:“现在若是有江北的大虾米,和金华火腿脚爪来下酒,这地方就简直像是在天上了,只可惜……”
  他话还未说完,锦垫下又有张抽屉弹了出来,里面不但有江北的大虾米,金华的火腿,还有福州糟鱼。福州烧鹅。海宁海臭虫。无锡肉骨头。长白山的梅花熊掌……总之,只要你想得出来最好吃的下酒菜,这抽屉里就有。
  胡铁花叫了起来,道:“你这是在变戏法嘛!”
  姬冰雁淡淡道:“人活着,就要享受,尤其是受过太多罪的人,有一次我饿得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下来吃,所以现在无论我在那里,总要先将那里堆满了吃的东西,甚至在我睡觉的床下面,都是有酒有肉的。”
  胡铁花听得本想笑出来,但仔细一想,却非但再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可笑,反而有些想哭了。
  这平平淡淡几句话里,实在是充满了酸苦,等到一个人对“饥饿”如此恐惧时,他以前所遭受的艰苦与悲惨,只怕已不是别人所能想像的了!胡铁花默然许久,才喝下第三杯酒,仰面长叹道:“也许我本不该逼你来的。”
  姬冰雁冷冷道:“你并没有逼我,我若真的不愿来,任何人也无法逼我。”
  胡铁花苦笑了笑,忽又问道:“那两位姑娘呢?为什么不请她们也来喝一杯?”
  姬冰雁道:“她们已回去了。”
  胡铁花道:“你何苦急着把她们赶回去,我和楚留香都是很知趣的人,我们总会找个机会让你和她们道别的。”
  姬冰雁淡淡道:“现在已没有道别的时间,我们从现在起,已开始直奔大戈壁,从此以后,这辆马车绝不会停歇超过两盏茶的时侯,而且每天最多只停三次,我相信以我们现在的耐力,已可严格地控制大小便了。”
  胡铁花耸然道:“难道连下车走走都不行么?”
  姬冰雁道:“绝对不可以。”
  胡铁花道:“为什么?”
  姬冰雁道:“我们虽不知对方是否已在各路都布下暗卡,来侦察楚留香的行踪,我们却必须要提防他这一着。”
  胡铁花道:“但这也不必。”
  姬冰雁道:“我们若要成功,就得将每一个可能都计算进去,只因对方既然敢惹楚留香,就绝不是普通的人。”
  胡铁花道:“难道我们已是普通的人么?”
  姬冰雁道:“我早已说过,这些生长在沙漠里的人,已被沙漠锻得比骆驼更能忍耐,比狐狸更精,比狼更狠,而我们在沙漠里,却软弱得不及一只兔子。”
  胡铁花笑道:“你这未免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
  姬冰雁道:“这只因为不想死在沙漠里,让鹰来啄我的身,让狼来啃我的骨头,我活得还有趣得很。”
  胡铁花道:“但我还是认为……”
  姬冰雁冷笑道:“我并不想知道你的意思,只想知道,你们既然要我来,是不是一切都愿意听我的?”
  楚留香一直在听着,这时才微笑道:“你能活着从沙漠里带出这许多财富来,你说的话必然有理,有道理的话,我总是愿意接受的。”
  姬冰雁瞪着胡铁花道:“你呢?”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只能说本不该逼你来,你既已来了,我还有什么法子。”
  姬冰雁道:“好!”
  他忽将酒菜都从桌上拿了下来,伸手一按,那桌面竟整个翻转过来,背面竟刻着幅详细的地图。
  姬冰雁用筷子蘸着酒,在地图上划了条线,道:“我们本不该由这里出关的,只因为你不认得路,已来到这地方,所以我们现在只有沿着这条路走。”
  楚留香道:“这条是黄河么?”
  姬冰雁道:“不错,这里正是黄河的上流,我们可以沿着河一直走到银川,我知道札木合昔日的势力,并未到过阴山以南,所以在这段路上,我们不必希望能得到他们的线索,但却必然要防备他们的耳目。”
  楚留香和胡铁花都没有打断他的话。
  姬冰雁接着道:“所以,明天我们到老龙湾时,你就要将马寄存下来,我在那里也有伙计,你可以放心。”
  楚留香忍不住道:“这匹马我必定要带去。”
  姬冰雁道:“不行!”
  楚留香道:“为什么?”
  姬冰雁道:“这匹马不但太招摇,太惹眼,而且本是对方所有,我们带着这匹马走,简直无异带着块招牌,我们绝不能冒这个险。”
  楚留香想了想,不再说话。
  姬冰雁道:“你要知道,现在对方不但是在暗中以逸待劳,而且占尽了天时。
  地利。人和,我们根本连一丝有利的条件都没有,若想得胜,只有以奇兵出其不意,所以在我们找到他的下落之前,绝不能被他发现我们的行踪,否则他们若仗着沙漠的地利来暗袭,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留香默然半晌,长叹道:“我想的本没有这么多,我……”
  姬冰雁一字字道:“你要记住,对方正是因为知道在别的地方杀不死你,才要把你诱到沙漠里去,他既要将你诱人沙漠,自然是因为他在沙漠里有把握杀死你,这正是你平生最艰苦的一战,你怎能不多想想?”
  楚留香苦笑道:“但有些事却也不能想得太多的。”
  姬冰雁乾了杯酒,道:“好!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要想,先睡一觉,纵然睡不着觉,也要强迫自己睡,因为我们现在绝不能浪费精力。”
  锦榻很大。三个人都睡了下来。
  胡铁花手里拿着酒杯,忽然笑道:“无论如何,现在我们三个人总算又睡在一起了,就像十几年前一样……唉“那些甜蜜的美好的老日子。”姬冰雁冷冷道:“那些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那时我们喝的是酸酒,躺在又湿又冷的草地上,现在,我们却有又软又暖的床。”
  胡铁花叹了气,摇头道:“过去的日子,永还是美好的,只可惜这种事你永远也不会懂,只因你既不解风情,又太现实,太势利,你只知道……”
  他忽然停住嘴,只因他发觉姬冰雁已睡着了。
  第二天黄昏时,到了老龙湾。
  在姬冰雁的一座农庄里,楚留香等下了马,他忽然发觉自己对这匹马也有些依依不舍起来,不禁喃喃苦笑道:“也许我的确是老了,所以心也越变越软了。”
  马,也在轻嘶着。
  楚留香抚着柔滑的马背,笑道:“你也舍不得我是么?是不是怕我这一去,就永远不回来了呢?”
  胡铁花却像是兴奋得很,正在那边和姬冰雁检视着骆驼和车马,每样东西他都要看一看,问一问。
  他现在已知道那又聋又哑的大汉叫“石驼”,但却想不出一个人的皮肤怎会变成这种样子。
  他现在也已知道那赶车的小伙子叫“小潘”,这小潘其实早已不是小伙子,至少已有三十来岁,但却天生着一张娃娃脸,没说话就先笑,说完了还在笑,教任何人也没法子对他发脾气。
  胡铁花越看越觉有趣,忍不住问道:“小潘,你今年可有三十五么?”
  小潘笑嘻嘻道:“不瞒您说,再过一个月,小人就四十三了。”
  胡铁花失笑道:“四十三了,这倒看不出……。四十多岁的人,还被人叫做“小潘”,你倒实该开心才是。”
  小潘笑眯眯道:“小人就算活到八十,还是要被人叫做“小”潘,但这可不是什么露脸的事,这简直是丢人。”
  胡铁花盯着他笑道:“姬冰雁既然把你带来,你必定有些特别的本事,你有什么本事?露两手让我瞧瞧好么?”
  小潘陪着笑道:“小人的本事,就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一个人活到四十多,还是一点本事也没有,这也不是件容易事,您说是么?”
  胡铁花大笑道:“你能说出这句话来,可见你的本事已不小了。”
  日子过久了,他更发现小潘不但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还有种特别的本事。
  长江南北,大河两岸,福建岭南,黔贵川鄂,无论那一种力言,他竟都能说得流利自然,就和在那边土生土长的人完全一样,无论做什么交易,都只管放心让他去做,他就算闭着眼,也不会吃亏的。
  而那石驼,虽然不能和人说话,却能和畜牲说话他似乎能用一种神秘的语言,来沟通他和畜牲间的思想。
  无论驴马骆驼心里在想什么,他全都能知道,他心里想要这些畜牲干什么,它们居然也能乖乖的听话。
  有时候胡铁花简直想不通姬冰雁是用什么法子将这样两个人找来的,他实在不能不佩服。
  车马果然在昼夜不停地赶着路,小潘和石驼就像是根本没睡过觉,但过了几天,小潘仍是兴高采烈,满脸笑容,石驼更是连头都没有低下去过。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这两人难道可以不睡觉的么?”
  姬冰雁道:“有些人无论在做什么事时,都可以睡觉的。”
  胡铁花道:“赶车时也能睡觉?”
  姬冰雁道:“马已识途,赶车为何不能睡觉?”
  胡铁花想了又想道:“不错!跋车时总还是坐着的,但那石驼非但没有坐下来,简直连站都没有站住,难道他走路时也能睡觉么?”
  姬冰雁淡淡道:“正是如此。”
  胡铁花大笑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
  姬冰雁沉下脸,不再说话。
  楚留香却笑道:“他这倒不是骗你,有人的确是在走路时也能睡觉的,只因他两腿虽在走路,但精神却已完全松弛,正和别人睡觉时一样。”
  胡铁花失笑道:“这本事倒实不小。”
  姬冰雁冷冷道:“这本事并非天生的,而是被磨练成的,一个人若被人用鞭子赶着,不停不歇地走上一年,只要一闭眼睛,就要挨鞭子,那么他以后纵然赤着脚走在雪地里,也照样能睡得着了。”
  胡铁花动容道:“石驼难道就受过这样的罪?”
  姬冰雁道:“嗯!”
  胡铁花叹了口气,又道:“但别人为什么要他不停地走,而且走了一年呢?”
  姬冰雁默然半晌,忽然道:“你可瞧见拉磨的驴子么?”
  胡铁花道:“见过。”
  姬冰雁缓缓道:“他就曾经被人当做拉磨的驴子,只不过比驴子还要惨些,驴子还有休息的时间,他却脚不停步,整整拉了一年。”
  胡铁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怒道:“这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残忍!为何如此对待他?”
  姬冰雁摇了摇头,又不开腔了。
  胡铁花只有喝酒,他心里还是有些不信,“一个人怎能在走路时睡觉呢?”他决心要瞧个明白。
  这车子纵然是天下最舒服的一辆,但整天整夜地闷在里面,胡铁花也快被闷得发疯了。
  他本来就想找件事做。
  于是他就伏在车窗上,瞪大了眼睛,去瞧那石驼,他倒要瞧瞧这人走路时怎么能睡觉。
  石驼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也始终是瞪着的,茫然瞪着远方,就好像能望见一些别人看不到的美景似的。
  胡铁花时时刻刻留意他,过了一天,忽然大笑道:“好个死公鸡,原来在骗我。”
  姬冰雁皱了皱眉,道:“骗你?”
  胡铁花道:“他连眼睛都没有闭起来过,怎能睡觉?”
  姬冰雁道:“他睡觉是不必闭眼睛的。”
  胡铁花笑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姬冰雁淡淡道:“只因他本就是个瞎子。”
  胡铁花跳了起来,道:“瞎子?你说这人不但又聋又哑,而且还是个瞎子?”
  姬冰雁闭着嘴,他说话是从来不说第二遍的。
  胡铁花道:“难怪他眼睛看来这么奇怪,但……但瞎子又怎能像他那样走路?我实在更想不通了。”
  姬冰雁道:“他身旁的牲就是他的眼睛。”
  胡铁花道:“他身旁若是没有牲口了呢?”
  姬冰雁道:“那么他就会设法叫一只来。”
  胡铁花苦笑道:“你越说越玄了,说得他简直不像人,简直也像只野兽。”
  姬冰雁道:“有时他根本就是只野兽,只因他自己本希望自己是只野兽他认为和野兽在一起,比和人相处容易得多。”
  胡铁花默然许久,道:“那么他为何要为你做事呢?”
  姬冰雁的嘴又闭起来了,胡铁花已看出他非但不愿回答这句话,而且也不愿再讨论这件事。
  谁知过了半晌,姬冰雁居然一字字答道:“那只因我救了他的性命。”
  胡铁花又默然许久,叹道:“那么,你为什么遗要带他这样一个又聋又哑又瞎的人,再去沙漠中涉险呢?”
  姬冰雁冷冷道:“只因他在沙漠上,比十个不聋不哑不瞎的人,都要有用得多。”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15:26 |
第五章 沙漠风光
  沙漠,终于到了沙漠。这里是沙漠边缘的一个小镇,站在这小镇唯一的客栈门,已可望见那无边的大沙漠。小镇上只有三五户人家,在刺人的风沙中,度着艰辛的岁月,他们唯一珍贵之物,就是水井。
  姬冰雁以比买酒更贵的价钱,买了十几大羊皮袋清水,然后又以比卖猪更便宜的价钱,将几匹已露疲态的马,卖给这小镇上的住户,却放火将那大车烧了,这是他心爱之物,他不能带走,就毁去。他绝不肯将自己心爱之物留在别人手上。
  胡铁花又忍不住问道:“我懂得你为何将这大车毁了,但却不懂为何要卖马?你就算小器,总也不至于贪图这几两银子吧?”
  姬冰雁道:“若将这几匹马带入沙漠,不出三天,它们就会累死。”
  胡铁花道:“那么你为何不索性放了它们?马性识途,也许它们自己能走回家的。”
  姬冰雁道:“它们一定走不回去的。”
  胡铁花道:“为什么?”
  姬冰雁道:“这条路上不但盗贼横行,而且终年饥饿的人太多,若将它们放走,它们不落人盗匪手中,就难免要落人别人的肚子。”
  胡铁花道:“你认为这小镇上的人会好好待它们?”
  姬冰雁道:“不错,这些人节俭而善良,对于马匹也都很爱护,必定会将它们养得肥肥的。”
  他嘴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接着道:“这样,等他们将马卖出时,再能卖得好价钱,而肯花好价钱买马的人,就绝不会将马买来吃了。”
  胡铁花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索性将马送给他们呢?”
  姬冰雁淡淡道:“人们对自己买来的东西,总会珍惜些,若是别人送的,就难免要瞧得轻了。”
  胡铁花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竟会为几匹马设想得如此周到,看来你也有些变了。”
  姬冰雁冷笑道:“你以为这是我的主意?”
  胡铁花怔了怔,道:“不是你的主意,是谁的主意?”
  这句话已用不着姬冰雁回答,因这时他已瞧见了石驼那张冷默。丑陋,像是用麻石雕成的脸。
  这张如麻石雕成的脸上,此刻竟也有些哀伤之意,就彷佛在哀伤着好友的别离,而那几匹马的嘶声,也微弱得如同叹息。
  现在,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都已打扮得和任何一个普通的行商客旅没有什么两样了。
  石驼却换了蒙人的装束,用一条宽大的白布,在头顶上,为的并不是遮住阳光,只是遮住面目。
  至于小潘妮?他随便穿什么,你无论将他放在那种人中,他也不会令人觉得刺眼。
  他们在将近黄昏时进入沙漠。
  这时太阳虽已落下,热气从沙漠里蒸发出来,仍然热得令人恨不得把身上衣裳都脱光。
  但用不着多久,这热气就消失了,接着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风刮在脸上,就像是刀一样。
  胡铁花恨不得把全身都躲在驼峰后面去,他坐在骆驼上,只觉摇摇荡荡的,又像是在坐船。
  楚留香。姬冰雁和小潘,也坐在骆驼上,他瞧见胡铁花坐骆驼的样子,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任何人坐在骆鸵上都不会好看的。
  只有石驼,仍然跟着骆驼一步步地走着,是沙漠。是平地,是沼泽。是冷是热……对这人彷佛毫无影响。
  若是以前,胡铁花一定会忍不住要问:“你为什么不也坐在骆驼上?”
  但现在他已用不着问了,他知道石驼是绝不会坐在任何驴马或骆驼背上的,因为他们是朋友。
  夜越深,寒气越重。
  小潘冷得在骆驼峰上不住地发抖,姬冰雁才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在沙丘后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火。
  石驼将骆驼圈成一圈,驼峰挡住了火花。
  火上煮了一锅热菜,他们围着火,喝着酒,嗅着那胡椒。辣椒。葱姜和牛羊肉混合的香气。
  这时胡铁花才觉得舒服多了。
  但石驼却还是远远坐在一边,大漠里明亮的星光照耀下,他的脸非但更冷,更丑,而且还有种奇异的神色。
  他看来既像很自卑,又像很倨傲,既像不敢过来享受楚留香他们的欢乐,却又像是不屑于和他们为伍。
  越在空旷的地方,越是寂静的地方,他这种神情也就越明显,现在,他坐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漠中,寒冷寂静的夜色里,他看来竟像是个被放逐的帝王,在默默忍受着深沉的寂寞。痛苦。和屈辱!巴连楚留香,也不禁对这神秘人物的往事觉得好奇起来,却猜不透这神秘人物的心事。
  但楚留香并没有去问姬冰雁。
  他知道姬冰雁绝不会说的。
  到了晚上,他们都回到帐篷中睡觉了,石驼却只是用张毯子里着,睡在骆驼旁,仰视着天上的星光。
  楚留香也不知他究竟睡了没有,只知道他宁可睡在骆驼旁,也不愿和任何人睡在一起。
  胡铁花自然也留意到了,他不像楚留香,有时可以将话留在心里,他忍了半天,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为什么不进来和我们在一起?”
  姬冰雁道:“只因他瞧不起我们。”
  胡铁花跳了起来,怒道:“他瞧不起谁?”
  姬冰雁道:“任何人他都瞧不起。”
  胡铁花怔了怔,道:“连你也瞧不起么?”
  姬冰雁淡淡笑道:“正是连我也瞧不起。”
  胡铁花道:“他瞧不起你,为何要替你做事?”
  姬冰雁冷冷道:“你为人做事,并不一定是瞧得起他的,是么?”
  他像是也叹了口气,然后接着道:“他现在为我做事,只因欠了我的情,等他觉得已不再欠我什么时,就算我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留下来的。”
  胡铁花又怔住了,他起来倒了一大碗酒喝下去,只想快些睡着,但翻来覆去,抑总是想着那张奇异的脸。
  “这人究竟是谁?究竟被谁害成这样子的?”他自然想不通,只得叹了口气,喃喃道:“这鬼地方,日子可真有些难过。”
  姬冰雁像是已睡着了,此刻却忽然冷冷道:“你现在已觉得难过了么?真正难过的日子,还未开始哩!”
  胡铁花从第一次跳下他家后边的那条小河游水开始,就喜欢太阳了,从此以后,只要有阳光的日子,他就忍不住要脱下衣服,晒晒太阳,在扬子江畔,在黄鹤楼头,在青城,在罗浮,在华山之阴,在泰山之巅,他看过各式各样的太阳,有的猛烈如虬髯丈夫,有的温柔如黄花处子,有的迷茫灰黯,如老叟的眼晴,有的却又绚丽多采,如少女的面靥。
  但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太阳。
  虽然是同一个太阳,但这太阳到了沙漠上,就忽然变得又狠又毒,像是要将整个沙漠都晒得燃烧起来似的。
  太阳晒得胡铁花连酒都不想喝了,只盼太阳快些下山一个酒徒不想喝酒的时候,他一定已经难过得要死。
  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也没有丝毫声音,在烈日下,沙漠上所有的生命,都已进入了一种晕死状态。
  胡铁花简直忍不住要跳到驼峰上去狂吼起来……就在这时,竟不知那里传来了一声呻吟。
  呻吟之声虽然微弱,但在死寂的沙漠上,听来却比一个人在耳边说话还要清晰。
  楚留香。姬冰雁。胡铁花背脊都挺了起来。
  胡铁花瞪大眼睛,道:“你们听见了这声音了么?”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楚留香道:“这附近有人。”
  胡铁花道:“不错!是有人,但却是个快要死了的人。”
  姬冰雁冷冷道:“你怎知道?”
  胡铁花苦笑道:“我虽不喜欢杀人,但一个人垂死前的呻吟声,我却听得多了。依我看,这人不是快被晒死,就是快要渴死。”
  巴在这时,又有一声呻吟声传了过来,胡铁花已听出这呻吟是从左面一堆沙丘后传出来的。
  他立刻跳下骆驼,道:“人就在那边,咱们瞧瞧去。”
  姬冰雁道:“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胡铁花叫了起来,道:“有什么好看的……你知道有人就快要死了,难道不去救他?”
  姬冰雁援缓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在沙漠上,每天都可能遇到几十个垂死的人的,你若要救人,别的事就都不必做了。”
  胡铁花吃惊道:“你……难道见死不救?”
  姬冰雁冷冷道:“我们难道是为救人而来的?”
  胡铁花又叫了起来,道:“你的心这么狠?”
  姬冰雁道:“在这种地方,只有心狠的人,才能活下去,你快要死的时侯,也绝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只因若有人将水分给你,他自己就要渴死。”
  楚留香微笑道:“但现在我们的水岂非足够有余?”
  姬冰雁道:“沙漠上还有这种人,你救了他,等他力气恢复时,反而将你杀死,再抢了你的食水和牲口逃走。”
  楚留香笑道:“凭我们三个人,世上有谁能杀得了我们?”
  胡铁花大声道:“不错,谁能杀得了咱们?”
  他瞪着姬冰雁道:“看来你不但心肠越来越狠,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小,一个人若是钱太多了,只怕会变成这样子。”
  姬冰雁寒着脸,不再说话。
  胡铁花道:“不管你去不去救人,我总是非去不可。”
  楚留香微笑道:“要去大家一齐去,是么?”
  他这话自然是向姬冰雁说的,姬冰雁默然半晌,像是叹了气,于是整个队伍,都转向左方。
  左面那沙丘并不大,转过沙丘,就瞧见两个人,一瞧见这两人,楚留香和胡铁花心都寒了。
  这两个简直已不大像是人,而像是两只被架在火上,快被烤焦了的羊,他们赤裸裸地被人钉在地上,手腕。足踝,和面额上,都绑着牛皮,牛皮本来是湿的,被太阳晒乾后,就越来越紧,直嵌入肉里。
  他们全身的皮肤都已被晒黑,嘴唇也晒裂了,他们的眼睛半合半张,眼珠和眼白却已分不清了,看来就像个灰蒙蒙的洞。
  这时胡铁花才了解石驼跟睛是如何瞎的石驼的眼睛就和这两人一样,是生生被晒瞎的。
  石驼虽然看不见,听不见,但到了这里,全身都发起抖来,他似乎有一种神奇的触觉,能感觉出眼前的不祥,和未来的恶兆。
  牛皮被挑断,楚留香和胡铁花用毛毡将这两个人里了起来,又用丝巾蘸了水,让他们轻轻吮吸。
  然后,他们才开始颤抖。呻吟来起。“水……水……”他们能发出声音时,就不停地呼喊。哀求。
  但楚留香知道现在若是让他们放量喝水,他们立刻就会死。
  胡铁花叹了口气,柔声道:“朋友你放心吧,这里水多得很,你要喝多少就有多少。”
  垂死的人茫然张开眼睛,还是呻吟着道:“水……”
  胡铁花笑道:“你不放心?”
  他站起来,拍着骆驼上的羊毛囊,又道:“你看,这里都是水。”
  姬冰雁突然厉声道:“你们是被谁绑在这里的?你们是犯了什么罪?”
  垂死的人拚命摇着头,道:“没……没有……是强盗。”
  胡铁花耸然道:“强盗?在那里?”
  垂死的人挣扎着抬起手,向远方指了指,又拚命抓住头发,一张脸色因惊惧而扭曲,身子也抖得更厉害。
  姬冰雁厉声道:“据我所知,附近并无盗迹,你们莫非是说谎?”
  两个人又一齐摇头,眼睛里似要流下泪来。
  胡铁花大声道:“人家已惨到这种地步,你何苦还要逼他们?就算他们说谎又怎样,他们身上连一块布都没有,难道还能害得了咱们?”
  姬冰雁又不说话了。
  只因胡铁花的话说得不错,这两人非但手无寸铁,而且完全赤裸,就算是他们没有受伤,却也没有什么地方能令姬冰雁觉得不放心的。
  胡铁花转头去看楚留香道:“现在,可以让他们多喝些水了吧?”
  楚留香沉吟着,点了点头,道:“还是少喝。”
  他一面说,一面走向水袋,但这句话还未说完,两个奄奄一息垂死的人,竟突然兔子般跳了起来。
  他们本在抓头发的手,也突然闪电般挥出,每个人手里,都射出了十几道乌光,去势比闪电更急。
  这赫然是一种以机簧弩筒射出的暗器。
  这暗器原来是藏在头发里的。
  他们的手一挥出,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也立刻像燕子般掠起,他们纵然事出意外,但以他们的动作反应之快,已很少有暗器能伤得了他们。
  谁知暗器竟没打向他们,却击向水袋,只听“扑!!”一连串声响,数十条水柱,箭一般从羊皮囊里标了出来。
  那两个“垂死的人”也飞一般窜了出去。胡铁花的怒火已将爆炸,怒喝道:“兔崽子!你想逃。”
  他以几乎此楚留香还快的速度,向他们扑去。
  姬冰雁却没有去追人,翻身抢救水袋,他知道楚留香和胡铁花的手下,没有人能逃得了的。
  那两人自然逃不了。
  他们还没逃出十丈外,已觉得有一股劲风袭向脖子,他们想转身迎击,但还未回过头,人已倒下去。
  他们甚至连对方的手都没有瞧见。
  胡铁花骑马般骑在一个人的身上,不断地掴他的脸,怒喝道:“我救了你,你反害我?为什么?为什么?”
  这人没有回答,已永远不能回答,胡铁花从地上揪起他时,他脖子已像稻草般折为两段。
  另一个人还倒在地上,楚留香并没动手打他,只是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瞧着他,也没有问他的话。
  等他听见同伴脖子断的声音时,他全身都缩成一团,嘴里却疯狂般大叫起来,嘶声叫道:“你杀了我吧!没关系,反正你们也活不长的,我在鬼门关上等着你,再和你算帐。”
  楚留香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缓缓道:“我绝不杀你,只要你说出,是什么人叫你来的?”
  这人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道:“你要问是什么人叫我来的?你难道还打算去找他?”
  楚留香道:“正是要找他,你难道觉得很好笑?”
  这人像是已笑出了眼泪,喘着气道:“当然很好笑,任何一个没有发疯的人,都不会想去找他的,除非这人已活得不耐烦了。”
  胡铁花已抢过来,大吼道:“是不是札木合的儿子叫你来的?”
  这人笑道:“札木合?札木合是什么东西,替他老人家提鞋都不配。”
  楚留香皱眉道:“不是札木合是谁?”
  这人道:“你放心,等你快死的时候,自然会见着他老人家……我可以跟你打赌,你一定活不过五天。”
  胡铁花怒喝道:“我跟你打赌,你若不肯说实话,连五个时辰都活不了。”这人竟然又笑了,道:“我根本不想再活五个时辰。”
  胡铁花倒不禁怔了怔,道:“你不怕死?”
  这人大笑道:“我为什么要怕死,能为他老人家而死,我简直比什么都开心。
  ”
  他笑声忽然微弱下去,眼睛里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辉。
  楚留香动容道:“不好,这人嘴里藏着自尽的毒药。”
  胡铁花提起他时,就立刻发觉这人已不再呼吸。
  饼了很久,胡铁花才将他放下去,转头望着楚留香道:“你见过如此不怕死的么?”
  楚留香道:“没有。”
  胡铁花道:“我也知道有许多人被敌人抓住时,都会服毒自尽,但他们都是出于无奈,而这人却死得开心得很。”
  楚留香叹口气,没有说话,只因他不禁想起服毒自尽的无花,一想起无花,就忍不住叹息。
  胡铁花也叹着气道:“我看这人头脑必定有些毛病,否则……”
  他忽然瞧见了姬冰雁,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姬冰雁只是俯首望着地上的身,根本没有瞧他。
  胡铁花忍了好久,搭讪着喃喃道:“他们暗器是藏在头发里的,这点我现在也想到了,但他们明明已被晒得皮焦肉绽,半死不活,又怎么会有力气动手呢?”
  姬冰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俯下身,提起这首的头发抖一抖,立刻就有一张皮,奇迹般地褪下来,露出里面光滑平整的肌肤。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16:07 |
第六章 害人害己
  胡铁花瞪着眼怔了半晌,才苦笑道:“原来这也用了易容术,而且手法竟不在楚留香之下,沙漠里也有这样的人才,我们真想不到。”
  他这话是向姬冰雁说的,但话没说完,姬冰雁已走了。
  胡铁花也只得走回去,已见那十几个羊皮袋虽然都被打穿洞,但里面的水并没有漏光。
  姬冰雁和小潘已将羊皮袋都解了下来,平放在地上,有洞的一面朝上,每袋里至少都还有半袋。
  胡铁花大喜道:“原来这两人白送了性命,并没害到咱们,咱们还是有水喝。
  ”
  姬冰雁也不说话,却提起水袋,将水都倒在地上。
  胡铁花大骇道:“你这是做什么。”
  姬冰雁还是不说话。
  楚留香却走过来,沉声道:“暗器有毒,毒已溶入水里,水自然喝不得了。”
  胡铁花踉跄后退了两步,几乎跌在地上。
  楚留香道:“我已找着了他们发射暗器的针筒,构造之精巧,竟似还在昔年名震天下的“九天十地,天魔神针”之上,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中谁能造得出这样的暗器?”他摊开手掌,双手中各有一个黝黑的铁筒。
  姬冰雁只瞧了一眼,淡淡道:“这且留到晚上再说,现在还是赶紧走吧!”
  他还是不去瞧胡铁花一眼。
  胡铁花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叫道:“这全是我不好,是我爱多事,是我瞎了眼,你……你为什么不骂我?不说话?你痛骂我一顿,我反会好受些。”
  姬冰雁终于转过头,静静地瞧着他,缓缓道:“你要我骂你?”
  胡铁花道:“你不骂,你就是混蛋!”

  姬冰雁还是神色不改,缓缓坐上骆驼,淡淡道:“我为何要骂你?救人总是好事,何况,瞎了眼的不只是一个,上当的也不只是你一个。”
  胡铁花这次才真的怔住了,许久说不出话。
  楚留香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他肩头,微笑道:“这死公鸡并不如你想像中可恶,是么?”一这天晚上,胡铁花也和石驼一样,坐在明亮的星光下,坐在热气散尽的沙粒上,坐在无边无际的寒冷中。
  风中不再有大蒜、胡椒、和牛羊肉的香气。因为他们所剩下的,只不过是永远不离姬冰雁身畔的一小袋水。
  没有水,就没有热菜,没有享受,没有生命。
  石驼就坐在不远,经过这次事后,他虽然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却像是也变了。
  他永远笔挺的身子,像是变得萎缩了起来,他那如麻石雕成的脸上,也像是忽然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但胡铁花并没有留意到他的改变。
  胡铁花只是在自己怪自己,自己生自己的气。
  帐篷里有盏水晶灯,灯光温柔得像星光,在如此温柔的星光下,楚留香和姬冰雁讨论的事却无丝毫温柔之意。
  那黝黑的针筒,在灯光下尤其显得丑恶而冷酷楚留香望着这针筒,苦叹道:“这实在是我生平所见到的最可怕的几种暗器之一,我想,世上只有三个人能造得出这样的暗器。”
  姬冰雁道:“三个人?”
  楚留香道:“第一个是蜀中唐门的掌门人。第二个是江南九曲塘的朱老先生,这两人自然都绝不会到沙漠来。”
  姬冰雁道:“不错……还有一个呢?”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个就是我,这暗器自然也不会是我造的。”
  姬冰雁连眼睛里都没有笑意,一字字道:“你虽只知道三个人,但我认为必定有第四个人的,只不过这人是谁,你我都不知道而已。”
  楚留香默然半晌,叹道:“能造出这样的暗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人竟能今他手下心甘情愿地为他而死。”姬冰雁道:“你认为这绝不是你那对头黑珍珠?”
  楚留香道:“绝不是,黑珍珠没有这么强,也没有这么狠。”
  姬冰雁道:“你想这会是什么人?”
  楚留香沈思着道:“我想,这人或许是自中原出关的一个极厉害的黑道朋友,或许是沙漠中流寇的首领,他并不是冲着我楚留香来的,也不是冲着你姬冰雁来的,他只是将我们当做一队“肥羊”,要从我们身上刮些油水。”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道:“他算准我们要从这条路走过,就先在这里布下了陷阱,也许他本来是想要我们命的,但那两人发现我们不是普通客商时,生怕一不击中,才临时改变了主意,暗器不射入而射水袋。”
  他苦笑着接道:“他要等我们渴得半死不活时,再来下手,那时我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岂非只有任凭他宰割。”
  姬冰雁悠悠道:“也许他根本不想一下子要我们的命,他根本就是要我们活着慢慢受苦的。”
  楚留香皱眉道:“你为何会这样想,你……”
  他骡然停住嘴,只因他忽然发现,姬冰雁深沉冷漠的眼睛里,此刻竟似藏着极大的恐惧和不安。
  这实在是姬冰雁从未有的情形,能令他这种人恐惧不安的事,那必定已严重得可怕。
  楚留香立刻也开始不安了,试探着问道:“你难道已猜出这人是谁?”
  姬冰雁似乎想说什么,但瞟了帐篷外石驼一眼,立刻将想说的话忍了下去,却笑了笑道:“不管这人是谁,他若想渴死我们,就打错主意了。”楚留香也没问下去,他也笑了笑,道:“有你在,我从来没有怕会被渴死。”
  姬冰雁笑道:“我知道就在百里外,有个秘密的水源,明天日落之前,我们就可以赶到那里,我方才没有说,只因我想让胡铁花着着急。”
  他笑着躺下去,很快就像是睡着了。
  楚留香却悄悄走出了帐篷,坐在胡铁花身畔,他不是想来和胡铁花说话,只不过想坐近些来观察那神秘的奇人。
  他已隐约觉出,在石驼那岩石般胸膛下隐藏的秘密,只怕比那见血封喉的毒针还要可怕十倍。
  第二天,姬冰雁将剩下的水平均分成五份,淡淡道:“水只有这么多了,你们可以现在一口气喝下去,也可以留着。反正这点水最多也不过只能支持两三天。”
  胡铁花望着那空了的水袋,大声道:“这是你自己留着的水,我不喝。”
  他扭头就要走,楚留香拉住他笑道:“你莫和冰雁睹气,和他赌气是会上当的。”
  胡铁花忽也大笑道:“我和他赌什么气,昨天晚上,我已听到他今天能找到水,只不过我自己还有一壶酒,我为什么喝这淡出岛来的淡水。”
  姬冰雁不觉也笑了,小潘瞧着这三个在一起把臂的朋友,忽然觉得自己也勇气百倍。
  苞着这么样三个人走,他还用得着怕什么,只有石驼的脸色,却越来越阴郁,他这没有眼睛的人,却彷佛能瞧见别人瞧不见的危险。
  姬冰雁只挥了挥手,石驼就立刻使队伍停止,骆驼伏下,胡铁花从驼峰上跃下,就立刻跑去找姬冰雁,问道:“是你要石驼停下来的,是么?”
  姬冰雁道:“不错。”
  胡铁花道:“你只一挥手,他就懂你的意思了?”
  姬冰雁道:“嗯?”
  胡铁花大叫道:“但你却说他又瞎又聋,他怎么能看得见?”
  姬冰雁淡淡一笑,道:“我自有方法让他知道我的意思。”
  胡铁花道:“你有什么见鬼的法子?为何不说出来?”
  姬冰雁道:“你真的瞧不出?”
  胡铁花道:“请文明用语蛋才瞧得出。”
  姬冰雁转向楚留香,道:“你呢?”
  楚留香缓缓道:“你用一颗小石子来传达你的命令,你若要队伍停下,使用石子打石驼的左肩,若要队伍走,就打他的右肩。”
  他微微一笑,瞧着胡铁花笑道:“这法子并非只有请文明用语蛋才能瞧得出的,是么?”
  胡铁花平举双手,苦笑道:“你不是请文明用语蛋,我是,我现在发觉我实在未见得比请文明用语蛋聪明多少。”
  这里看来也是一片黄沙,和沙漠上任何一块地方都没什么两样,唯一扎眼的,只是一株树。
  树生长在一堆风化了的岩旁,早已枯了。
  胡铁花瞧了半天,忍不住笑道:“这里有水?”
  姬冰雁道:“嗯!”
  胡铁花摸着恼袋道:“水在那里,我怎地瞧不见?难道我不但脑袋不灵,连眼睛也不灵了?”
  他抓住楚留香道:“你老实说,你瞧见了没有?”
  楚留香沉吟着道:“听说沙漠里有许多秘密的水源,是藏在地下的。”
  姬冰雁道:“不错,你……”
  他瞧着胡铁花,想说话,说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但话未说完,胡铁花已又高举双手,道:“你莫说了,我承认我什么都不懂好吗?”
  他摸着脑袋笑道:“我本来不是很聪明的吗?怎地和这两人在一起,就变成了呆子,莫非是被人传染上呆病。”
  小潘忍不住笑道:“胡爷若真的染上了呆病,那一定是我传过去的。”
  姬冰雁板着脸道:“你怎会传给他,他比你还要呆得多。”
  话未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他们并没有能笑多久他们花了一个时辰,来挖掘这地下的水源,谁知地下连一滴水都没有。
  姬冰雁像石头般怔住了。
  胡铁花擦着头上的汗,想说两句俏皮话,笑一笑,着到姬冰雁面上的神色,想到立刻即将到来的危机。
  他那里还说得出,那里还笑得出。
  楚留香尽避将声音放得平淡自然,道:“你再想想,有没有弄错地方?”
  姬冰雁跳了起来,吼道:“你不信任我?”
  楚留香知道他此刻心里一定此任何人都难受十倍,也不忍再说什么,姬冰雁却像突然软了,斜斜倚在那枯树上。
  小潘陪笑道:“地下的水源,有时会忽然乾枯,有时会忽然改道,这是老天爷的玩笑,什么人也没法子。”
  楚留香道:“我知道。”
  姬冰雁瞧着楚留香,终于黯然道:“你莫怪我,我的……”
  楚留香微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若是你,不但也会拿你出气,说不定发的脾气更大。”
  胡铁花大笑道:“不错,一个人难受时,不拿好朋友出气拿谁出气,好朋友若不能谅解他,谁还能谅解他。”
  小潘瞧着这三个人,喉咙里像是忽然堵着块东西,哽声道:“小人斗胆插嘴说句话……谁若能交着楚爷和胡爷这样的朋友,他可实在是这世上最走运的人了。”
  巴在这时,突听一阵急骤的蹄声传了过来。
  胡铁花一惊,就想迎上去。
  但楚留香却拉住了他,沉声道:“此时此刻,咱们绝不能妄动,先静观待变。
  ”
  那边姬冰雁。小潘。石驼已将骆驼全拉入沙坑里他们方才四下寻找水源,所以沙坑挖得很大。
  沙坑前,还有一堆岩石挡着对面的视线,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上,当真再也找不着比这更好的藏身处。
  楚留香和胡铁花刚藏起来,便瞧见几匹飞奔着的健马,在漫天飞舞的黄沙中,现出了身影。
  但这几匹马发狂般直奔而来,马上人整个身子都贴在马背上,像是在逃避什么可怕已极的追兵。
  但放眼望去,一片大沙漠在逐渐西斜的阳光下,灿烁如金,除了这几匹马外,后面再也没有人马的影子。
  胡铁花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在逃避什么?”
  姬冰雁面色沉重得可怕,沉声道:“沙漠上常会有一些诡秘之极的事,只要不惹到咱们身上,咱们最好还是装做瞎子,只当没瞧见。”
  但马匹却直向他们奔来。
  胡铁花道:“若是惹到咱们身上了呢?”
  姬冰雁还未说话,那几匹疯狂飞奔的马,已力竭而倒,马上人在地上一滚,随即跳了起来。
  一共有五匹马,却只有四个人,四个人都是中原武师的打扮,劲装佩刀,四个人身手看来郡不弱。
  胡铁花简直从未见过比他们更狼狈的人。
  四个人满头满身都是黄沙,瞪大了眼睛,喘息着瞪着前方,脸上那种惊骇恐惧之色,真是谁也描叙不出。
  胡铁花等人瞧见他们这种神态,自己心里也不禁紧张起来:“这些人究竟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为何会如此恐惧?”
  突听一声狂吼,四个人一齐拔出了腰刀,疯狂般飞舞、杀砍!将一生本领,全身力气都使了出来。
  但他们对方却没有人。
  他们的刀砍杀的竟只是空中的尘沙。
  他们用尽了力气,竟只是来和“虚空”搏斗,这敌人却是任何人永远也砍不到,打不倒的。
  胡铁花忍不住道:“这些人莫非瞧见了鬼么?”
  姬冰雁沈着脸不说话。
  小潘打了个寒噤,颤声道:“听说沙漠中有种隐形的恶魔,专吃人的心肝,他们莫非……”
  姬冰雁轻叱道:“不许胡说。”
  小潘闭起了嘴,但寒噤却打得更厉害。
  胡铁花求助地去瞧楚留香,楚留香却在凝视着石驼。
  这听不见,瞧不见的人,此刻身子竟也缩成了一团,在不停地发抖他又是为了什么?胡铁花只觉掌心冷冷的,湿湿的,不觉也淌出了冷汗这无情的大沙漠里,竟真有这么多诡秘可怕的事。
  再看那边,四个人中已有两个倒了下去。
  另两个也将筋疲力竭,牛一般喘着气,但他们只要有最后一丝力气,就不肯住手,他们的刀舞得更急。
  姬冰雁忽然沉声道:“这是彭家刀法。”
  楚留香叹道:“我也看出来了,彭家的人,怎会变成这样子的?”
  胡铁花仔细瞧了瞧,也失声道:“不错!这竟真的是五虎断门刀!而且瞧这四个人的刀法功力,一定是彭家子弟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姬冰雁道:“五虎断门刀素来不传外姓,这四人多半就是彭云的子侄,“彭门七虎”中的兄弟,这大胡子也许就是彭一虎。”
  楚留香道:“彭门七虎现在是否已继承了彭云的镖局?”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道:“若是如此,他们必是走镖而来的。”
  小潘道:“一定是这样,在沙漠上只有走镖的人,才不骑骆驼。”
  只听一声嘶吼,又是一人倒了下去。
  胡铁花霍然站起,大声道:“彭云为人不错,我不能眼看着他儿子发狂而死,我要去救他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16:31 |
第七章 极乐之星
  姬冰雁冷冷道:“你如何救他?你救得了他么?”
  胡铁花因准备跃起而紧张的肌肉,立刻松下来了,他呆了半晌,还未说话,第四个也已倒下了。
  楚留香沉声道:“这四个人若只是脱力而倒,还不至于死,就只怕……”
  胡铁花道:“无论他们会不会死,咱们至少先得去瞧瞧。”
  姬冰雁道:“现在不能去。”
  胡铁花道:“为什么?”
  他撇了撇嘴道:“难道这四个人也是装出来的?”
  这四人自然不会是在行诈,因为这样子谁也装不出。
  胡铁花这次已看准了,心里有十分的把握,只等着姬冰雁如何回答。
  姬冰雁道:“这四人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发疯的,是么?”
  胡铁花道:“这当然是有人在害他们。”
  姬冰雁道:“害他们的人也自然不会没有原因,是么?”
  胡铁花道:“不错,说不定就是要抢他们保的镖。”
  姬冰雁道:“既是如此,他们现在既已倒下,那些人难道会不来收获战果,你我此刻若是出去,岂非就变成了那些人的对象。”
  胡铁花道:“但现在一眼瞧出去,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难道那些人真的能隐形……”
  话未说完,忽然觉得有一片黑影从头上掠过。
  接着,急风骤响,一只鹰急飞而来,在那边倒下来的人马上空打了个盘旋,双翼一束,流星般自空中俯冲而下,从马背上衔起了个箱子,再次飞起,两只大翅了,碧空中就只剩下一个黑点。这只鹰来得快,去得更快,胡铁花还未弄清这是怎么回事,它已飞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楚留香叹道:“好周密的计划,好厉害的手段,竟连一个人也未出手,就将彭门七虎所保的一箱红货劫走了。”
  胡铁花道:“你认为那箱子里是珠宝?”
  楚留香苦笑道:“不是珠宝,难道还是肥肉?”
  胡铁花道:“若是肥肉,倒还合理些,否则这只鹰就算是那些人派来的,它难道还能认得出箱子里是珠宝么?”
  楚留香摇头叹道:“箱子上自然已做上能令那只鹰认得出的标志,那只鹰自然是他们早就训练好的,这点你都想不到?”
  胡铁花呆了呆,苦笑道:“看来我的呆病已越来越重了。”
  姬冰雁道:“这些人既已得手,便不致再来,你要瞧,现在可以去了。”
  四个人中已死了三个,只有那最后倒下的大胡子,胸膛还有些跳动,但也已十分微弱,随时都可能停止。
  胡铁花扳开他的嘴,将剩下的半壶酒都灌了下去,这颗已将完全停止的心,才开始又跳动了起来。
  胡铁花赶紧道:“你是不是彭一虎?你们究竟遇见了什么事?”
  那人张开眼睛,胡铁花只觉得他眼睛里仍满是惊恐之色,楚留香却已发现他瞳孔至少已奇异的放大了一倍。
  他喘息着,挣扎着,似乎要站起,却连手指也不能动一动,他全身上下已不再有丝毫力气。
  胡铁花擦着头上的汗,大声道:“说话呀,你还能不能说话?”
  这人喉结上下滚动着,终于从那已乾裂的嘴唇中,吐出了一丝声音,却已不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
  那只是一种几乎无声的嘶喊,绝望的嘶喊:“恶魔……魔鬼,成千成百个魔鬼……杀……杀!”
  胡铁花汗越流越多了,大声道:“这那里有恶魔?恶魔在那里?”
  这人眼睛空虚地瞪着前方,嘶声道:“你休想抢得走?你……你……”
  他忽然从胡铁花怀里跳出来,向前冲了出去,但只冲出两步,便扑地倒下,永远不能动了。
  胡铁花的酒,激发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
  现在,他连这最后一丝力量也用完。
  小潘整个人都软在地上,颤声道:“他瞧见了,他瞧见了那隐形的恶魔,就在这里,逃命……咱们再不赶快逃命,只怕就迟了。”
  胡铁花虽然明知他在胡说八道,却也不禁打了个冷战,再看石驼那麻石般的脸上,竟也开始流下了汗珠。
  姬冰雁蹲在一具身旁,已仔细观察了许久。
  此刻他才缓缓站起,却久久没有说话。
  楚留香道:“你已查出了他们的死因?”
  姬冰雁缓缓道:“脱力,饥渴,似乎还中了一种奇怪的毒,那毒性有些像大麻。罂栗,不致令人丧命,却可使人发狂。”
  楚留香沉思道:“害他们的人,也许就是害我们的,用的也是同样的方法,先令他们没有水喝,一个快乾死的人,眼睛里时常会生出幻象。”
  姬冰雁道:“海市蜃楼就是其中之一种。”
  楚留香道:“但他们在此之前,还中了一种毒,所以在他们眼中生出的幻象,是好像有成千成百个恶魔在向他们攻击,他们就拚命逃,等到逃不了时,就拚命抵抗,直到他们将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光为止。”
  胡铁花道:“咱们……咱们若是一直没有水喝,也会变成他们这样子么?”
  楚留香和姬冰雁都没有回答这句话。
  胡铁花瞧了瞧他们,又瞧了瞧地上的死,也说不出话来了。
  放眼望去,只有黄沙,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黄沙,没有水,没有生命,也没有希望。
  贬热的白天终于过去了。
  他们将人和马的体,都抬入了那沙坑,用沙将体掩埋起来,然后,他们就坐在岩石上,等着星光升起。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说话的心情。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再到那里去找水?”这句话在胡铁花嘴里打了好几次转,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纵然说出来,也未见得有人能回答。
  饥渴,疲倦……各种致命的感觉,都已随着夜色而来。
  小潘想吃乾粮,却被姬冰雁打落了。
  “不能吃东西,吃了东西,渴得更难受。”。
  胡铁花揉着胸膛,忽然笑道:“方才我拖着那彭一虎时,只觉得他肩头上像是多出来一块,又圆又硬,就好像个鸡蛋,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他这是在没有话找话说,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无聊得很。
  姬冰雁霍然站起来,走到石驼身旁,握着了石驼的手,两人就这样手握手,对面坐了很久,谁也没有动。
  石驼的脸色在逐渐沈重的夜色中,着来更可怕。
  胡铁花忍不住道:“你看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楚留香道:“他们在谈话。”
  胡铁花奇道:“谈话?”
  楚留香道:“要想和一个又又哑又瞎的人谈话,自然只有用奇特的方法,他们也许是彼此在对方的掌心打手式,以传达思想。”
  胡铁花叹道:“到底你还是个鬼灵精,什么都知道。”
  楚留香苦笑道:“我只希望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见姬冰雁终于走了回来,神情更是沉重。
  他在楚留香身旁坐了下来,又等了很久,忽然道:“现在害我们的人,就是以前害石驼的那个人。”
  胡铁花一惊,楚留香却悠然道:“这点,昨天晚上我已想到了。”
  胡铁花大声道:“这人究竟是谁?”
  姬冰雁叹了口气,道:“石驼死也不肯说出这人的名字,据我所知,这人不但武功强得可怕,而且手下至少有几百个甘心为他死的人。”
  胡铁花道:“他武功高我不怕,他手下多我也不怕,但他这种鬼鬼祟祟的毒计,可实在令我受不了。”
  他跳了起来,大吼道:“现在我非但连他将要怎么样对付我都不知道,而且也不知道他长得是什么模样,我若这样被他害死了,可有点冤枉。”
  姬冰雁冷冷道:“你若能沉住气,也许不会死的。”
  楚留香颓然坐了下来,抱着头道:“看来我也快发疯了,你们莫理我。”
  姬冰雁黯然半晌,沉声道:“现在我们最大的困难不是水,而是这个人,有石驼和我在,水必定可以找到的,但这个人……”
  他叹了气,接道:“这个人既已看上了我们,就绝对不会放手,现在的局面是,不是我们毁了他,就是他毁了我们。”
  楚留香道:“我们难道不能先避开他,找到黑珍珠后,再来找他。”
  姬冰雁一字字道:“没有人能避开他的,在这件事没有了结之前,我们什么事都休想做,何况,他也许就是黑珍珠找来对付你的。”
  楚留香长长吸了一口气,沉思半晌,忽然一笑,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和他拚一拚吧,也用不着就怕了他,再厉害的对手,咱们也遇见过,是么?”
  胡铁花霍然抬起头来,拍掌笑道:“这才像是楚留香应该说的话,这简直是我两天来听到的第一句人话。”
  姬冰雁皱眉道:“只不过该如何……”
  他忽然顿住语声,楚留香和胡铁花也不出声了。
  三个人虽然都坐着不动,却像是三柄出了鞘的刀,全身都充满了危险,随时都能要别人的命。
  他们在这种情况时,聪明的人,最好莫要惹他们。
  有人来了。
  二十多条人影,四面八方地拥了过来,他们的脚步轻得像猫,踏在沙子上,没有发出声音。
  但这又怎能瞒得过胡铁花、姬冰雁和楚留香。
  他们三个人很快地交换了个眼色,立刻一致决定:“以静制动,静观待变。”
  虽然没有说话,但这三个昔日也不知道曾经并肩作战多少次的老战友,行动间自然有一种非人能及的默契。
  于是他们垂下头,像是在打瞌睡。
  二十多条人影很快就将他们包围在中间,他们却像是丝毫也没有觉察,这二十多人反而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些人都穿若紧身黑衣,头上包着黑巾,每个人行动都矫健得很,显然没有一个不是危险人物。
  这些人也在交换着手式。
  然后一个人忽然沉声道:“各位若是聪明的话,最好坐着莫要动,连手都莫要抬起来,我不想吓你们,但你们只要动一动,立刻就没有命。”
  他语声说得很缓慢,像是不愿惊吓到别人,但这却是最厉害的手段,老江湖都深知只有用这种气最能吓得住人。
  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铁花自然都没有动,石驼更不会动,只有小潘是真的被吓得不敢动了。
  黑暗中,隐约可以瞧见这些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件东西发着黑黝黝的光,这自然就是那要命的暗器。
  说话的人大步走了出来,又道:“很好,你们都很识相,现在,把东西拿出来吧!”
  楚留香这才抬起头,吃吃道:“东西都在驼背上,大王爷要什么,只管拿吧!”
  这人冷笑道:“你不必装傻,你自然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楚留香道:“我……我实在不知道。”
  这人怨道:“你再装傻。”
  他顺手一掌向楚留香掴了过去,楚留香顺着他手掌就倒下,但打人的人,反而怔住了。
  他这一掌已明明打着了对方,却又像是打空了,明明已打到对方的脸,手掌上却连一点着力的地方都没有。
  胡铁花瞧着他吃惊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你竟想能打得到楚留香,你若真打到他,早已没命了。”
  这黑衣人心里也已知道有些不对,语气也缓和下来笑道:“我们这批人的任务,只是要得到这件东西,东西到手,任务就完成,我们立刻就走,绝不伤害你们。
  ”
  他笑了笑,道:“你着,我们若要杀死你们,岂非早就可以下手了。”
  楚留香也知道他说的不假,这些人的任务必定是分开的,他们只负责对付“彭门七虎”,没有得到命令之前,就绝不敢伤害别人他知道自己这几人现在决不会有危险,于是心里就更放心了。
  黑衣人等了半晌,没有看到反应,就又接着道:“所以,只要你们把那东西交出来,我非但保证不伤你们毫发,不拿你们任何东西,而且……而且还可以送给你们一壶水。”
  他说这句话时显然已下了很大的决心,这已不是威胁,而是妥协,是诱惑,这“东西”显然很重要。
  他们若得不到这“东西”,回去显然要受到致命的惩罚。
  “水”的诱惑实在不小,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铁花若是知道这“东西”,说不定真的会和这人交换的。
  只可惜他们真的不知道。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你到底要的是什么?只要说出来,我一定给你,现在无论要我拿多少珍贵的东西来换壶水,我都愿意。”
  黑衣人瞪着眼,道:“你真的不知道?”
  胡铁花道:“谁知道这见鬼的东西是什么,谁就是请文明用语羔子。”
  楚留香暗暗好笑道:“这小子竟到这时还不忘骂人。”
  黑衣人却一点也不知道别人已将他骂做请文明用语羔子,沉下了脸,道:“你们难道真没有从死上搜出东西来?”
  胡铁花叫道:“哎哟!老天,我们就是再混蛋,也不会想偷死人的东西呀!”
  他这话可又将对方骂了,而且骂人不带脏字。
  黑衣人这次总算听懂了这等于就是在骂他混蛋,怒道:“你还不认,好,来人搜。”
  胡铁花全身立刻绷紧,立刻就要发作。
  但楚留香却又拉住了他,淡淡道:“让他们搜吧,反正他们什么也搜不出来的。”
  这时黑暗中又窜出几个黑衣人,将他们全身都搜了一遍,胡铁花强忍着怒气,不懂楚留香为何要如此忍耐。
  姬冰雁却懂的:“楚留香现在也犯了老毛病,又动了好奇心,不瞧个究竟,弄个明白,他怎么舍得出手。”
  无论在那里,无论对付么人,不到万不得已时,楚留香是绝不愿出手的,他并不是个喜欢打架的人。
  黑衣人们搜完了人,又搜骆驼,他们自然没有搜出那“东西”来,其中有个人想了想,忽然道:“说不定那东西还在彭家七虎的身上。”
  于是他们竟将已埋在地下的体都挖出,他们用刀将体的衣服挑起,胡铁花咬紧牙,扭转了头。
  只听一人道:“这些人身上也没有。”
  为首那黑衣人已有些慌张,跺脚道:“不可能没有的,再找,若是找不出,回去该如何交代?”
  黑衣人的眼中都露出惊慌恐惧之色,再找,还是找不到,他们越来越着急,几乎忘了再监视楚留香等人。
  姬加雁目光闪动,忽然缓缓道:“你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些忙的。”
  那黑衣人早已急慌了,脱口道:“极乐之星。”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这极乐之星又是什么?”
  那黑衣人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彭家七虎这次保的一批红货中,有件最殄贵的,就叫做极乐之星。”
  胡铁花失望地叹了气,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只不过是件珠宝而已。”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在他们眼中都算不了什么的。
  那黑衣人道:“我们受命而来,按照计划夺到了那箱红货,谁知道那“极乐之星”竟不在箱子里……”他情急之下,什么都说了出来。
  姬冰雁忽然道:“我若知道这极乐之星在那里,你们肯用水来交换?”
  黑衣人又惊,又急。又喜,大声道:“当然。”
  姬冰雁悠悠道:“你们真的有水么?”
  黑衣人道:“自然有的。”
  姬冰雁道:“在那里?拿来瞧瞧。”
  黑衣人变色道:“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姬冰雁想了想,道:“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先把极乐之星拿给你,但是水……”
  黑衣人大喜道:“只要你拿出极乐之星来,水绝不成问题。”
  胡铁花在旁边瞧得真是满肚子奇怪,他既不懂姬冰雁怎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别人,更不懂姬冰雁如何能拿出那极乐之星来。
  他们根本连极乐之星的影子都没有瞧见过。
  只见姬冰雁已回头走过来,脸上竟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再瞧楚留香,也是面带微笑,一点也不着急。
  胡铁花忍不住迎了上去,悄悄道:“你真的知道极乐之星在那里?”
  姬冰雁缓缓道:“方才你抱着彭一虎时,只觉得他肩头上多出来又圆又硬的一块,是么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17:11 |
第八章 荒漠绿洲
  胡铁花更莫名其妙,道:“不错,但……”
  他话未说完,胡铁花已走到一处身旁彭一虎衣服已被挑开,赤裸的身子上,那有什么极乐之星?但姬冰雁却蹲了下去,用手指在彭一虎肩头上轻轻一划,闪动的星光下,他肩头竟有光芒一闪。
  接着,便有一粒鸽蛋般大小,光芒闪烁的宝石,从彭一虎肩头绽开的皮肉中,落在姬冰雁手原来这桓乐之星已被彭一虎缝在肉里。
  大家都不禁瞧得怔住了。
  天上虽有繁星无数,但地上这极乐之星的光华,却似能令天星俱为之失色,就连姬冰雁也不禁动容道:“好美的金刚石,难怪有许多人不惜为你拚命。”
  那黑衣人饿狗般扑了过来,一把从姬冰雁手上将这极乐之星抢了过去姬冰雁竟像个呆子似的,眼睁睁瞧着别人从他手上将东西抢走,那黑衣人简直也未想到事情竟如此容易,开心得几乎合不拢嘴来。
  胡铁花又奇怪,又生气,还未发作。
  只听姬冰雁道:“极乐之星已给了你,水呢?”
  黑衣人仰天狂笑道:“大爷们出来办事,那里带有水,你要水,不会自己去找,大爷们现在不宰了你,已对你很客气了。”
  他一面笑,一面挥手作势,竟带着那些黑衣大汉,狂笑着呼啸而去,胡铁花简直气破了肚子。
  他想出手,却被楚留香拉住,想追,又被姬冰雁拦住,他实在不懂,他这两个老朋友怎会变得这样没胆子?楚留香和姬冰雁瞧着这批人扬长而去,竟连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胡铁花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冷笑道:“可笑呀可笑!堂堂的楚香帅,今日竟会变得胆小如鼠,可笑呀可笑!自以为聪明的姬冰雁,今日也会上别人的当。”
  姬冰雁悠悠道:“谁上别人的当了?”
  胡铁花冷笑道:“你既然那么聪明,能知彭一虎将极乐之星藏在那里,为何就不知道那些请文明用语蛋根本就不会给你水的?”
  姬冰雁淡淡一笑,道:“我早已看出他们身上恨本就没有水囊的。”
  胡铁花怒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他们没有水,为何要将极乐之星给他们?你放的是什么马后炮?”
  姬冰雁也不理他,却向楚留香道:“行走在沙漠上的人,唯有两样东西缺少不得,第一是水,第二是骆驼,缺少了这两样,性命便难保存,是么?”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
  姬冰雁道:“但这些人非但身上没有水,而且还是徒步而来的,这就是表示他们住的地方,必定离此不远,是么?”
  楚留香道:“正是。”
  姬冰雁道:“他们得到所求之物后,必定无瑕再管我们,急着便要回去报功,是么?”
  这次不等楚留香说话,胡铁花已拼掌大笑道:“不错,我们只要跟踪他们,便可直捣他们的老窝,与其等那恶魔来找我们,不如由我们先去找他……是么?”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这就叫做先发制人。”
  胡铁花一跃而起,道:“既是如此,咱们还等在这里干什么?”
  姬冰雁缓缓道:“沙漠之中,跟踪不可太近,反正他们是逃不了的。”
  他听了听风声,微微一笑,又道:“你若着急,现在就可以去了。”
  班离他们此刻的出发地只有半个多时辰的路,有几间木屋,这本是昔日巡边戍卒的守望塞,如今竟变为绿林豪强的啸聚处。
  木屋已十分陈旧,有几扇窗子没有关,屋子里早已有了灯光,想来屋子里一直都有人留守的。
  楚留香他们在十丈外的三株枯树后停了下来,只见那些黑衣大汉们欢呼狂笑着走了进去。
  但一走进屋子,他们的笑声就停顿了。
  从开着的窗子里,可以望见他们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恭敬,一个个低垂着头,连话都不敢说。
  胡铁花喜道:“瞧他们这副样子,他们的头目果然就在这屋子里。”
  姬冰雁道:“嗯。”
  胡铁花道:“咱们现在就冲进去吧,我们要瞧瞧那恶魔究竟是什么变的?”
  姬冰雁皱眉道:“再等一等。”
  胡铁花道:“还等什么?”
  姬冰雁沉声道:“这情况有些不对?”
  胡铁花道:“这主意是你出的,怎地现在又觉得不对了?”
  姬冰雁缓缓道:“我见到这木屋,才觉得不对……你想,以那恶魔的声势,会住在如此破烂的木屋里么?”
  胡铁花刚怔了怔,还未说话,木屋里忽然有一阵低迷的乐声传出,婉转销魂,欲仙欲死。
  乐声乍起,那些垂首肃立的大汉,身上突然起了一阵扭曲,像是要随着这销魂的节拍起舞。
  但骤然间,他们却全都倒了下去。
  销魂的乐声,仍在继续着,只不过声音更低。
  倒下去的人,久久未站起来。
  胡铁花听得心跳面热,却瞧得又惊又奇,嘎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姬冰雁寒着脸,不说话。
  楚留香脸上却忽然变了颜色,失声道:“不好!”
  喝声未了,他已向那木屋飞掠了过去。
  胡铁花那里还肯再等,也飞扑了过去,楚留香还在窗口探望,胡铁花却一脚开门,大喝道:“你休想……”他只说出三个字,声音就在喉咙里疑结住了。
  这屋子里已没有一个人。
  严格说来,这屋子里已没有一个活人。
  方才那二十几条黑衣大汉,此刻已全部倒毙在地上。
  他们的身子扭曲着,但脸上邦带着种说不出的奇异的光辉,他们死得毫无痛苦,而且还像是开心得很。
  胡铁花怔了许久,才长长叹出气,道:“疯了……这些人也疯了。”楚留香跌足道:“我早该想到他们会自杀的。”残旧的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却供着个很大的神龛,神龛里有尊佛像,使得这屋子看来更是诡秘。
  风吹起神龛前的黄幔,胡铁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失声道:“但他们为何要自杀?”楚留香叹道:“那恶魔必定猜出他们的行踪已被我们跟住了,为了怕我们再跟踪下去,他只有逼他们死。”胡铁花道:“他们既然是被人逼自杀的,又为何死得如此开心?”
  楚留香目中竟似也有了恐惧之色,喃喃道:“这其中必定有个神秘的原因,那销魂的死亡乐声,也许……”
  话未说出,突听小潘在屋外嘶声狂叫道:“石驼发疯了……石驼发疯了……”
  呼声中充满了恐惧,在这无情的沙漠中,孤立而残破的木屋里,遍地死间,骤然听得这样的呼声,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胡铁花又是一惊,和楚留香。姬冰雁一齐冲出去,只见小潘面容扭曲,满头大汗,嘴里还在不住大呼道:“石驼发疯了。”
  姬冰雁反手一掌掴过去,厉声道:“你不准发疯,说,是怎么回事?”
  小潘被一个耳光打得怔了怔,才定过神来,颤声道:“你们进屋后,我忍不住也想过来瞧瞧,又怕将石驼一个人留在那里,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就拉他一起来。
  ”
  姬冰雁冷笑道:“你哪是不放心他,你只怕是想拉他来壮你的胆子吧?”
  小潘垂下了头,嗫嚅接道:“谁知……谁知石驼刚走到这屋子前面,就好像瞧见鬼似的,转身就跑,他那样子也不知有多可怕,我虽然什么也没有瞧见,但也被他吓得忍不住叫了起来。”
  有眼睛的人都未瞧见,瞎子又能瞧见什么可怕的事呢?但这时楚留香等人已无瑕再深究这问题,小潘的话还未说完,他们已向石驼逃的方向追了出去。
  风在呼啸,沙在飞卷。
  沙漠中的夜,已开始在显示它可怕的威力。
  他们终于瞧见石驼踉跄狂奔的身影。
  一个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瞧不见的人,在这无情的风沙中,可怖的风沙中,可怖的深夜里亡命飞奔,这景象是何等凄惨,何等诡秘。
  楚留香和姬冰雁双双飞掠过去,双双挟住了他,但他却像只负伤的野兽般挣脱了,再往前奔。
  他那疯狂的力气,竟连楚留香都把握不住。
  胡铁花已从后面扑了过去,拦腰抱住了他,两个人竟一齐跌倒在地,姬冰雁赶过去按住了他肩头。
  石驼本来还在挣扎着,直到姬冰雁用力握住他的手,他才渐渐平息下来,但犹在野兽般喘息。
  胡铁花大声道:“你赶紧问他,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星光下,只见石驼麻石般的脸上,流满了汗,充满了极度的恐惧,这种脸莫说小潘看见了害怕,就连胡铁花见了,也不觉自心底生出寒意。
  饼了半晌,姬冰雁才抬起头来,道:“我已问过他,但他什么都不肯说。”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黑暗的远方,缓缓道:“莫非他有种奇异的触觉,已觉出害他的那恶魔就在木屋里。”
  胡铁花道:“但木屋里根本就没有活人呀……那木屋里简直什么都没有,那恶魔就算躲起来也不可能。”
  楚留香一字字道:“那木屋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胡铁花道:“除了几张破桌破椅外,只有那神龛。”
  楚留香道:“你可瞧见那神龛里供着什么?”
  胡铁花道:“好像是一尊很大的观音菩萨石像。”
  他语声忽然又凝住了,整个人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
  然后,他也像发了疯似的,奔回木屋去。
  木屋里景况依旧,风依旧在吹动着褪色的黄幔。
  但神龛却是空的。
  那石塑的佛像,竟已赫然不见了。
  比黄豆还大的汗珠,一粒粒自胡铁花头上滴下来,他怔了很久,才发现木屋上多了一只铁锅。
  兵里还在冒着热气,散发出一阵阵肉香。
  兵下面竟还压着张字条:“诸君不远千里而来,妾本当洁樽以待住蓖,怎奈属下顽劣,竟以凡俗之眼,视非凡之人,此妾之过也,谨备肉羹一具,聊表妾歉疚之心,稍涤诸君子之征尘,盼诸君子勿却是幸。龛中人睑衽百拜”
  龛中人?这龛中人究竟是谁?胡铁花转过头,便瞧见楚留香和姬冰雁的四只眼睛,也在盯着他手里的这张纸,似已看出了神。
  饼了半晌,楚留香终于苦笑道:“你我的行藏,还是被人瞧破了。”
  胡铁花叹道:“但这龛中人是谁?我们却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那已空了的神龛,一字字沉声道:“是石观音。”
  胡铁花耸然失声,道:“石观音?你说的难道就是昔年那被江湖中公认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妇人?”
  楚留香苦笑道:“除她之外,还有谁能造得那么精巧的暗器?还有谁有那么高明的易容术?还有谁能想得出如此高明的毒计?”
  姬冰雁缓缓接道:“除了她之外,远有谁能凝精气,身化木石,扮成一具石塑的佛像,瞒过你我的眼睛。”
  胡铁花怔住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石观音,但江湖中有关她的种种传说,每一段都几乎令他从脚踉一直凉到脖子上去。锅内的香气更浓,浓郁的肉汤上,浮着一层如珠光般的光晕,这正是他们最需要的。
  胡铁花忽然大笑起来,道:“江湖传言果然不错,这石观音果然是个害人精,她什么都不留,却留下锅肉羹,让我们只能瞧着流口水,却不敢动一动。”
  突见一条黄狗从屋外窜进来,跳到桌子上,伸头在锅里舔了舔,又咬起块大排骨。
  胡铁花笑骂道:“你饿疯了么?你难道不怕被毒死?”
  他将狗从桌上拎起来,但这狗却已连咬带啃,把一块肉排都吞下了肚,胡铁花。楚留香。姬冰雁,三人六只眼睛都盯着这条狗,直过了两三盏茶功夫,姬冰雁翻开狗的眼皮瞧了瞧,又瞧了瞧它舌头,缓缓道:“汤没有毒。”
  胡铁花用力一拍桌子,大叫道:“这害人精算准咱们不敢喝这汤,还弄条狗来气气咱们,她竟想叫咱们来吃狗剩下来的汤。”
  姬冰雁淡淡道:“狗喝过的汤,人难道就不能喝了么?”
  他眼睛瞧过楚留香,楚留香还没有说话。
  胡铁花已提起那铁锅扔出窗子,大叫道:“咱们绝不能喝狗剩下来的汤,咱们就算饿死也不能这么丢人。”
  姬冰雁叹了口气,冷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为你立一座贞节牌坊,上面刻八个大字:饿死事小,丢人事大。”
  胡铁花大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我就……我就……”他也想找两句话来回敬姬冰雁,一时间偏偏又想不出。
  姬冰雁已冷冷道:“像你这样的狗熊脾气,只怕是很难活着回去的了。”
  胡铁花笑道:“那倒也……”
  话未说出,突听得木屋外一声惨呼,三人一齐冲出去,只见在外面着守着石驼的小潘,此刻已滚倒在地。
  那肉锅就在他身旁,他嘴角还沾着些肉糜,但一张白生生的脸,却已紫涨扭曲,嘴里不住惨号道:“肉……毒……”
  原来他在外面听得汤里无毒又瞧肉锅飞了出来,他就把还没有泼出来的小半锅汤,一气喝了楚留香赶到他身旁,刚想瞧瞧他的毒势,但小潘身子一阵痉挛,竟将性命断送在这半锅肉汤上。
  在这无情的沙漠里,人命竟是如此卑贱。
  楚留香轻轻阖上他眼皮,黯然道:“好厉害的毒,毒性之烈,竟然无救。”
  姬冰雁沉思道:“好厉害的人,竟将毒丸藏在狗嘴里,狗一喝汤,毒丸便落人汤锅,外面的蜡封受热溶化,无毒的汤,就变成有毒的了。”
  胡铁花骇然道:“那狗难道也是她训练好的?”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苦笑道:“看来你我还多亏胡铁花的狗熊脾气,才没有中石观音的毒计。”
  三个人想到这连环毒计的巧妙,方才实在是生死俄顷,间不容发……三个人掌心都不觉沁出了冷汗。
  第二天,仍没有水。
  他们不敢让身体里剩下的水量被太阳蒸发成汗,直到太阳已将落山时,才开始行动。
  石驼,这神秘而可怜的人,此刻又恢复了他那无穷无尽的神力,而胡铁花等人却已似将萎缩了。
  人世间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和大自然的威力相抗。
  夕阳西下,石驼不时伏下来,用鼻子嗅着地上的沙,像狐狸般爬行着,胡铁花舐了舐已轻裂的嘴唇,忍不住问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姬冰雁道:“他在找地下的水源。”
  胡铁花道:“他难道能闻得出来?”
  姬冰雁道:“有水,就有温度,可以闻得出。”
  胡铁花还想说话,却已没有人再理他了。
  因为说话不但浪费精力,也浪费唾液,这两样东西在他们看来,已几乎和生命同样珍贵。
  到了晚上,石驼忽然发狂般地用力挖着沙子。
  胡铁花狂喜道:“有水了。”
  他们一齐跳下骆驼,用各种可以找得到的器具来挖掘,但他们辛苦地工作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失望了。
  没有水。
  胡铁花惨笑道:“他的鼻子只怕不太灵吧?”
  姬冰雁沉着脸,不说话。
  只有石驼还不死心,还在挖着。
  突然,他跳起来,捧了一捧沙粒,送给姬冰雁。
  姬冰雁将沙子放入嘴里,脸上竟露出喜色。
  沙子是温的。
  他们将沙子含在嘴里,拚命吮吸着沙子的水份。
  水,虽然少得可怜,但对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已足够救命了,他们努力挖掘,拚命吮吸。
  晚上,他们就睡在这微带潮湿的沙坑里。
  胡铁花吮吸得舌头都发麻了,忍不住诅咒着道:“我简直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竟还是无法从这鬼沙子里多咋出一滴水来,这样吮法,不是急死人么?”
  姬冰雁道:“在沙漠中,能够每天找到一些温沙,已经是运气了,这沙子的水虽少,但没有它,你就活不成。”
  他说的不错,第三天,他们连湿沙都找不到,就几乎连路也走不动,幸好第四天清晨,石驼又寻着一处。
  这里沙子的水份更多,姬冰雁道:“石驼是沿着一条水脉一直找过来的,瞧此地的情况,距这里不远,必定有一处更大的水源。”
  于是他们振起精神,再往前走。
  忽然间,他们瞧见远处一片青绿,竟有个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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