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39章 台球定校花
双方局势剑拔弩张,稍有一言不合便会拔刀相向,处在海边的孩子缺乏管束,加上年少轻狂,做事总是不计较后果。两边的年轻人眼对着眼,便如王八看绿豆,片刻不肯离开,唯恐气势上输了。阿凯看看时间,扔掉烟头,狠狠踏上一脚,指着杨立学说:“八点半了,我们开始吧,斯诺克,七局四胜,敢不敢?”
杨立学发现廖学兵不在,心气稍定,说:“好,我也不见得就怕了你,输了的人以后不许跟秦海燕说话,要是多看她一眼,那就是猪狗不如。”
来助威的一见不用打架,纷纷松了一口气。看热闹的人最喜欢看到争风吃醋的场面,如果能再搞出一些刺激的绯闻那就再合适不过了——今天,他们将目睹秋山情圣的诞生。
阿凯兴奋莫名,打开长方形的提包,取出一支球杆。他自称秋山市台球水平排名前十,总要有一根专用球杆才符合自己的身份。小混混们激动起来,开始叫嚣不已,台球俱乐部里满是夸张的笑声,那老板连灌下两瓶矿泉水,气呼呼的看着场内动静。
杨立学丝毫没有紧张,静静的打了个电话,说:“小盈姐,出来吧,比赛开始了,你只要赢四局就够了。”
阿凯拭擦着球杆,轻蔑的说:“怎么?搬救兵?这时候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杨立学道:“你哥哥亲口说的,可以找人代替出战,我自认球技远不如你,只好找人帮忙,你不是想赖吧?怕了就明说,我不会跟懦夫计较的。”
阿凯愕然道:“廖大哥说的?那行,你找到什么货色了?别输得尿裤子就行。”
高跟鞋声哚哚哚传来,一个靓丽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转角的楼梯口,约莫二十四五岁,身材高挑,气质淑雅,站在众多雄性激素过剩的青少年中间,就好比插在牛粪中的玫瑰那么显眼。小混混一时怪叫连天,口哨声差点把天花板掀破。
那女人看到拿着球杆不可一世的阿凯,轻轻笑了起来,说:“立学,你千方百计叫我来就是要跟他比赛吗?”笑容仿佛盛开鲜艳的蔷薇,好像一阵初夏夜的清凉晚风吹进人的心里,小混混们的叫声瞬间停止了。
“没错,我听说过,他打台球有两把刷子,我的终身大事全靠你了。”
“呵呵。”那女人的笑容淡然美丽:“小小年纪的,搞什么意气之争,打完比赛你回去可要好好读书。”
杨立学吐吐舌头,嘻嘻笑道:“小盈姐你就放心吧。”
阿凯见他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恼愈甚,冷笑道:“好吧,你们就等着瞧好了,我可是前斯诺克世界冠军亨得利的徒弟,一杆清台差不多就是家常便饭了。”有人多嘴问道:“阿凯,你什么时候认识亨得利的?”
阿凯怒道:“闭嘴,我天天观摩亨得利的比赛录象,学习他的动作技术,至少算得上半个徒弟。”
那女人选了一根合意的球杆,朝他点头示意。
招手叫来球童把球摆好,硬币猜先,是阿凯开局。
拿出滑石粉块擦了擦球杆尖,阿凯自得无比的比了个架势,上身前倾,左手中指、无名指、尾指摊开,拇指紧贴食指,将球杆架得稳稳当当,杆尖对准白球,不大不小的力气一推。白球在球台正前方十五度角左右急速往前滚去,穿过彩球的间隙击中红球,哗啦一声清脆的响音,红球四散滚开,互相碰来碰去,有一球落袋。
斯诺克的得分规则,红球分值一分,黄球二分,绿球三分,咖啡球四分,蓝球五分,粉红球六分,黑球七分。打球方必须先打入一颗红球后,才能任选一颗有利的彩球打。彩球打进后,需取出重新摆回其自己的定位点。接着,再打红球,红球打进后再打彩球,如此反复,红球全部入袋后,必须按照从低分值球到高分值的顺序打彩球,依次是黄球、绿球、棕球、蓝球、粉球和黑球。此时打进的彩球,不用再拿出来,直至所有彩球入袋,台面上剩下白球,比赛宣告结束。
这时阿凯得了一分,他左手插兜,朝杨立学吹了声口哨,笑道:“鸟人,知道怕了吧?”
那女人只是坐在旁边,接过杨立学递来的纯净水抿了一小口,气度沉稳,压根没看过阿凯一眼。
阿凯这才想起不是炫耀的时候,收拾起心情重新观察台上局面。白球停靠在台沿,有点不好起手,但正对着绿球有个很好的角度,其间没有任何球阻碍,于是瞄准、用力,球再次落袋,手法干净利落,小混混们爆起一阵耀武扬威的采声。
白球与之相撞后转到中间,待所有球全部停稳,球童把落袋的绿球放回原位。此时红球凌乱,铺满台面,到处都有角度,阿凯志满意得,选了个最佳方向,又是一份到手。
那女人不为所动,目注前方,不知想些什么。
这一次白球控制得不是很好,勾回的时候挨在洞口,外面挤着两颗红球,前进不能,后退也不是办法,他摸着下巴摇摇头,沉思一阵,握住球杆轻轻一推,白球碰上最近的红球,往前移动半寸,彼此仍然紧紧挨住,找不到任何角度。这就是一个很奇妙的斯诺克。
阿凯步履轻快的走到旁边坐下,心道:“好好哭去吧,我可不是陪你在玩游戏。”
杨立学不是傻子,也能看出接下来会比较困难,低声问道:“小盈姐,有把握吗?”那女人看看球局,淡淡道:“不要插嘴分我的心。”走到台前,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每一个角度都要停下来静静的想上一想。
阿凯不耐烦的说:“还打不打?不会打的干脆就直接认输。”
那女人没有说话,站在白球前看准目前,杆尖稍稍下压,往前一推。白球撞上红球,红球开始缓慢的滚动。速度不快,移动的痕迹大家看得一清二楚,穿过前面两枚红球之间的缝隙,仅一毫米之差,没改变任何方向,渐渐滚进斜对面的洞里。
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40章 一败涂地
杨立学这边人马欢声雷动。俱乐部老板也站在旁边看热闹,不禁连连点头,赞道:“高手!”当白球和目标球离得越近的时候,能够控制的角度就会成倍增大,而刚才两者仅有两厘米距离,称得上难上加难,那女人竟能击球入袋,无论眼力、腕力还是计算能力都超乎寻常。阿凯强笑道:“叫个逼毛啊,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下次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那女人击落黑球拿到七分,再准确无误的击落红球,然后再击打黑球。无论她打几次红球,总能把白球停得异常稳当,不偏不倚正好就在黑球附近,轻松自如的捞上七分,分明是个斯诺克强人。
杨立学等人欢欣鼓舞,嚷个不停,喉咙都给喊哑了。阿凯、欧龙生他们脸色极度难看。
这女人手指如春葱般娇嫩,指甲经过精心修剪,泛着迷人的光泽,伏在台上瞄准的时候,在后面可以看到曲线紧绷的臀部,在前面可以看到低领口的乳沟,姿势优雅曼妙,惹得一干少年如痴如醉。她也没有电视大赛上神乎奇神的球技,几轮过后出了一点小差错,目标球没有入袋,方才轮到阿凯。
这时候四十五比五,红球已经去了一小半。
所谓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看到那女人的动作和准头,阿凯完全丧失先前的自信,心中把廖学兵骂得要死:“好不好你多嘴说什么可以找人代替?被玩死了,不知道我说秋山市排名前十是吹牛的吗?”
他接着打进一球,但第二球又出现失误,只能干坐在旁边发愁,看着杨立学那张红光满面的臭脸,真想冲上去狠抽几个巴掌。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毫悬念的连输三局,只剩下关键的最后一局。同伴们气得要死,偏偏情势见不得人,想要骂几句脏话都没脸骂出口。
球童摆好球后,阿凯傻坐着迟迟没有起身,难道就这么完了么?不光输了球,以后还要断绝对秦海燕的念头,光是想想就想不下去了,多么可怕的下场呀!欧龙生悄声道:“等下结束后我们一拥而上,把他打残,狠狠出一口恶气你看怎么样?”
“闭嘴。”阿凯冷冷的说:“我始终是个男人,愿赌服输,不做没品格的事。”
“那怎么办?就这样算了?”
“要求比赛暂停,给廖大哥打个电话,我要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杨立学听到要求,很爽快的答应,比分已经是三比零,任你怎么整也不可能扳回局面,我明天就可以正式向秦海燕求爱而不必担心有人在旁边叽叽歪歪了。
一时间各人心事各异,有的激动有的颓丧,有的兴奋有的失落——除了那个女人,她从出现到现在,淡然从容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
廖学兵没有手机,唐启伦给家里拨了电话,父亲却说他早已出门。
“阿凯,联系不上廖大哥,你说怎么办?干脆我们认输算了。”
“认!认你**头!”阿凯正没好气,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起来:“我就说昨天叫他去打断杨立学的狗腿好了,学人家什么绅士风度,要玩单挑见高下!”
声音有点大,杨立学那边听得明白,当下便有个冲动的家伙拔出小刀插在桌子上,叫道:“要打?我们奉陪!有种的马上过来!不过来你是我孙子!”台球桌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平整铺在上面,被插了一个小洞,俱乐部老板心疼得倒抽凉气,眼巴巴的望着身边几人,希望那几位保安能站出来制止他们的恶行,报警是不指望了,警察局局长的儿子就在这里你还想怎样?
此言一出,台球俱乐部大厅浑如炸开了锅,各人都从裤管后腰拔出匕首或着木棒、铁管,叫骂声震天价响,中间要不是隔着一张台子,马上就得爆发冲动,当场血溅五步。
那女人再也不能保持从容得体,嗔道:“立学,你干什么?我可不是来看你们打架的,叫他们都把刀子放下。”但气血正旺的年轻人如何肯低头服输,人人听而不见。秋山市打架斗殴的事屡见不鲜,她也不如何害怕。
双方正对峙着,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紧张,走廊声一串“哒哒哒”的声音渐行渐近,大门突然打开,正是拖着木屐的廖学兵来了。
他的下巴两天没刮,青幽幽的胡渣冒了出来,头发凌乱不堪,还有身上十足底层平民特色的服装,嘴里叼着的半截烟头,看起来十分落魄。
双方都吃了一惊,那几个随同前来的柔道馆学员心中一颤,不知不觉往后挪了七八步。
“哦?有架要打?正好赶上热闹了。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廖学兵的目光绕场扫了一圈,落在那个女人身上,登时一呆,这女人还能有谁?不就是昨天相亲未果的对象章清盈吗?他看到章清盈手里的球杆,所处的位子,众人看待她的眼色,阿凯脸上的颓唐之色,审时度势,不需要别人说明,就将之前发生的情形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原来杨立学请来的帮手就是章清盈,还把阿凯给打败了。章清盈家在海湾建有仓库,自然得仰港务局鼻息办事,港务局局长助理的儿子跟她关系一定很熟。只是想不到这女人竟有一身好球技。
廖学兵的诧异之色一闪而没,随即不动声色,章清盈见他这副德性,与头天“诚朴农民”的打扮大为迥异,更是嫌恶,也装做不认识。
阿凯心中大定,说:“大哥,你来得正好,他们携带凶器,比赛还没结束就要砍人,是不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还没结束?现在是几比几?你又赢了几局?”
阿凯惭愧的垂下脑袋,对面的杨立学代答道:“三比零,我们赢了三局,还有一局,可是你们不讲信用,眼看输了就要动手,懦夫。”
“四局胜?那就是七局四胜了?剩下的一局由我代替阿凯出战吧。大家放下家伙,全都给我坐下,有话好商量,千万别伤了和气。”
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41章 斯诺克的规则
阿凯的人很听话,纷纷把刀子铁管收起来。对面的柔道学员也都老老实实呆在一边,但最先出头的那人还道他们怕了自己,拍着胸膛大叫道:“来啊,冲我来啊!@#$%&*@#$%&*!没鸟的废人!”杨立学急忙把他拉住,但他逞威风正是最热血沸腾的时候,哪里肯听劝告,仍是骂个不停,在场三四十个人,就自己最有面子了。廖学兵毫不理会,只是笑了笑,对章清盈说:“我们这就开始第四局吧,你先还是我先?”
章清盈不懂得谦让,冷冷道:“我先。”心想:“这个土包子怎么会打台球,还和那帮无法无天的学生凑在一起?唉,为什么姐姐老是要介绍这种人给我相亲,真丢人……”
廖学兵点点头,朝阿凯等人一努嘴,说:“去收拾收拾那只烦人的苍蝇。”
廖学兵站在当场,不管如何说话,如何态度,便给他们一种犹如中流砥柱般的感觉,当下阿凯和欧龙生越过众人一脚当胸踹了过去。
那家伙手舞足蹈之际,小刀还插在另一张桌子上,哪里有反抗的机会?打了个翻滚,还没能站起来,阿凯二人又把他蹬翻。
杨立学想要帮忙,但一记得早上柔道馆里发生的惨案,总是不寒而栗,相比下来,面子也不觉得有多重要,只是强忍着怒火看同伴被狂殴。他都不敢出声了,其他的柔道学员更加畏缩如鼠,讪讪的看着。
双拳难敌四人,那家伙虽然发神经,可也傲不过警察局局长的儿子和学校棒球部的主将。两人把他踹在地上,一脚接一脚的踩,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懂抱头缩成一团,心中兀自疑问杨立学为什么不来帮忙。穿的是软底运动鞋,可是蓄足了势子照头脸下身猛踢,饶是个活人都禁不了几下,那家伙哇哇叫喊,一声惨过一声,章清盈终于忍耐不住,尖叫道:“不要打了!”
美女的发言总会有人愿意服从,阿凯和欧龙生停住手,看看章清盈,又看看廖学兵,发现大哥没什么指示,抓住那人的衣领把他提起,恶狠狠的说:“狗东西,知道我是谁了吗?”
那人锐气已失,求助的目光望向杨立学。杨立学硬着头皮道:“快住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语气软弱无力,脚板犹如钉在地上,没挪动半分。
阿凯拎起那人,一巴掌抽了过去,道:“狗娘养的,知道我是谁了吗?”那人茫然的摇头。阿凯又是一耳光下去:“不知道?那就让你认识认识!”一巴掌接一巴掌,足足抽了十多几耳光,都是抡圆胳膊使足力气甩过去的,打得那人哭爹叫娘,面颊高高肿起,杨立学等观众胆战心惊。
章清盈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廖学兵,他们是你的朋友吧?快叫他们住手!”大家见他们刚才还是互不认识的样子,转眼这女的就叫出了廖学兵的名字,不禁为之一呆。
廖学兵无动于衷,摇头道:“对不起,女士,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恕我不能满足你的要求。请马上开球吧,不然我将认为你弃权。”
章清盈狠狠瞪了他一眼,按下浮躁的心情,瞄准白球开局。很意外,没有球落袋,这边的喝彩声立时铺天盖地,一群人敲桌擂椅,欢喜得像过年似的,唐启伦热泪盈眶的喊道:“赢了,我们赢了!”有人不得不提醒他:“廖大哥还没击球。”
廖学兵气沉丹田,双目犹如锐利鹰隼,微微低伏,看准前方,左手前按,右手后握球杆,身姿稳健有力。见到这个架势,众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心道:“天哪,完美无缺的姿势,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气势浑然天成,仿佛国王巡视他的领地一般,那个女人输定了。”
台上的红球散开之后,分得十分均匀,每个洞口边都停有球,相互间的缝隙较大,阻涩很小,随便在哪个方向都有角度,算得上极好的开局了,章清盈也微微叹了一口气。老廖球杆往前一送,准确击中白球,白球滚出,众人都想:“这球要是不进,那就没天理了!”
在全场所有观众的注视下,白球朝边角洞口的一颗红球冲去,连挨打的那人也一样目不转睛,浑然忘记了痛楚。
咄!白球掠过红球,落进袋里。
空杆!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临时充当裁判的球童明显吓得不轻,结结巴巴道:“空、空杆,罚四分……”
所有人大跌眼镜:原来廖大哥是个菜得不再菜的菜鸟!
阿凯悔得连大肠都青了,要是自己接着继续,多少还能挽回点颜面,可是廖大哥这么一搞,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交换击球权,章清盈重拾信心,美女打球赏心悦目,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连拿了三十二分才出现失误。有廖学兵那变态家伙镇着,杨立学一伙人不敢叫好,可是心里十分激动。
由于对方被罚四分,现在是三十六比零,章清盈总算放心下来,暗想:“管你是渔民还是流氓,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呢?”想要讥讽一番,身边的廖学兵已经不见了,抬眼望去,只见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柜台边上跟俱乐部老板吹牛聊天,看那得意洋洋的神色,仿佛比赛与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阿凯腹诽不已:“这可关系到我的终生大事,你好歹认真点呀。”
廖学兵抛下手中那本厚厚的《斯诺克指南》,笑道:“我也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否打过台球,找了本书看看,好像还有点印象,这就开始吧。”
重新抓起球杆回到场上,只见白球停在边缘,周围被数颗红球挡住去路,这是章清盈为他做下的斯诺克。唯一的办法只有以白球击红球,再由红球去撞另外的红球,这样才有可能入袋,然而中间经过好几个转折,其中角度变幻,需要极度周密的计算,就连世界冠军也不敢夸口在这样的局面下得分。换做是廖学兵这个半吊子,肯定死得更惨。
刚才还以胜利者自居的阿凯,现在老老实实蹲在台下抽闷烟,生怕多看一眼自己会忍不住发狂。
~
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42章 奇迹的台球技
廖学兵揉揉太阳穴,笑道:“排得这么紧,叫我怎么打?”也不用特别瞄准,把白球对着唯一的空隙击出。众人都不禁代他尴尬:若对着红球乱打一气的话,还有可能走狗屎运乱滚入袋,可是你这么一来,白球还是什么都没碰上,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在阿凯等人羞愤交加的目光中,白球撞上桌子边缘折返回来,碰上很远的另一颗红球。红球受力,开始向洞口滚动。虽然速度极为缓慢,但滚动的路线清晰可见,那可是直朝着洞口的方向啊!
众人眼中冒出红光:原来之前全都想错了,廖大哥还是很有水准的。
然而他们还是猜不到结局,红球即将达到洞口的时候,去势已尽,停在边缘摇摇欲坠,就是掉不下去。这时就连杨立学也免不了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好像是**开奖前面五个号码全中,最后一个号码却毫不沾边,巨奖失之交臂,格外令人扼腕。
廖学兵道:“只看了一会儿说明书,力量控制还不是很好。”在旁边坐下,对章清盈做了个“请”的手势。但大家只是认为他凑巧运气不错,死鸭子嘴硬而已。
章清盈再次拿下二十九分,最后一杆又把白球塞进角落里。
即使最乐观的人,也不再对廖学兵抱有希望,这家伙只会给敌人增添更多的笑柄。
老廖总算感受到来自阿凯的怒火,挥挥手说:“不用担心,我开始知道斯诺克怎么打了。秦海燕还是你的。”阿凯差点想悬梁自绝,跳脚骂道:“都什么时候你才刚学会打斯诺克!快把球杆还给我,至少还有点希望!”
廖学兵不去理他,看好方位推杆击球。球进了。落下的那颗红球离洞口很近,难度不算大。
大家心中默默念道:“狗屎运,该死的狗屎运。”
但接下来有点困难,白球控制得不够好,周遭的红球把彩球都给挡住了。若想要得分,只有采取“折射”的方法,很显然廖大哥并不具备这一能力。
廖学兵摸着青青的胡渣思索片刻,摆好架势,握住球杆以四十五度斜角向下一戳。只见白球急速旋转,划出一道完美的大弧线,绕过挡在前面的红球,击中后面的黑球,两球相撞,嗒啦一声,黑球落袋。
人人为之色变!
章清盈噌的一下离开椅子,对还在激烈旋转中的白球瞧来瞧去,竟然出现了只有在电影中才能表现出来的弧线球!一干之前不以为然的鸟人纷纷揉揉自己的眼睛,还道是看花眼。
廖学兵是控制力量的大高手,他敢叫你肋骨断四根,你就决不止断三根,能一巴掌掴你昏五秒,你就不会在第四秒醒来。不光人体,对外物的掌控也是一样,当厨师时炒豆子,把满满一锅三四斤重的黄豆抛向三米的高空,落下时还能全部接住,不会有一颗洒出,而且连抛半小时都是一样的结果,他的双脚不移动一步——在这期间,还能抽烟喝茶,比看热闹的人还要悠闲。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不记得自己从前是否接触过台球,可是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只要一明白台球的运行方式,就变得简单了。
他再次收拾掉一颗远距离的红球,根本不计较白球停留地点,又使出弧线球击落黑球。第三次则是以折射的角度,连撞两枚红球落袋。
一杆接一杆,毫无阻滞,时而抬首,时而垂眉,动作潇洒流畅,每一次出杆都那么匪夷所思,偏偏球就那么进去了,简单得好像在砧板前切猪肉一般。
局势完全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
杨立学和章清盈的下巴差点就要掉到地上,用大白天碰见鬼的眼神看着廖学兵:他还算是人吗?一分、七分、一分,又是一个七分,快速无比的把红球扫荡干净,跟着更不用多想,黄球、绿球、咖啡球、蓝球、粉红球、黑球一一落袋,廖学兵干净利落的赢了这局。
没有人欢呼鼓掌,大家仍然停留在极度震惊的情绪中久久没有平静下来。
阿凯、唐启伦等人的眼中燃烧着崇拜的火焰,就差没有顶礼膜拜了。
廖学兵收回球杆,道:“阿凯,你可以正式追求秦海燕而不必担心有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杨立学铁青着脸说:“等等,七局四胜,现在比分三比一,你还要再赢三局才算赢。”
“有必要么?”廖学兵反问道。
杨立学看看章清盈:“小盈?”后者颓然坐下,低声说:“没必要了,我不是他的对手。再打多少局的结果都一样。”廖学兵惊天地泣鬼神的球技已彻底摧毁她的信心!
杨立学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失败的事实,懊恼的蹲在地上。他从小就认识比自己大七岁的章清盈,章清盈在家是个乖乖女,还肯到服装店打工不花家里一分钱,可是在外面玩得很野,台球、保龄球、麻将、扑克、唱歌、跳舞样样精通,秋山市上得了台面的没人不认识她,至于台球技术在本市也可算得上一流水平,指哪打哪,杨立学对这个姐姐深为敬佩,眼看就要完全击败阿凯,岂知一局下来,廖学兵惊天地泣鬼神的球技已彻底摧毁她的信心!
阿凯一颗心轻飘飘的,把百元大钞拍在柜台上,叫道:“老板买单,不用找了,剩下算是打赏你的!廖大哥,走,我们去暗夜酒吧庆祝庆祝。”
除了包厢以外,台球俱乐部大厅至今还没第二桩生意,再加十倍的钱也弥补不上损失,但老板怎敢废话,赔笑道:“您慢走,希望下次再来。”
一群人再也没人看失败者一眼,簇拥着廖学兵趾高气扬步出俱乐部。
章清盈突然小跑跟在他后面,轻声叫道:“喂,廖学兵,可不可以留下你的电话?”
阿凯悄悄说:“大哥,这女的好像看上你了,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可要小心一点,别被她迷惑心志,从此拜倒在石榴裙下。”
廖学兵回头冷冷的说:“对不起,女士,我没电话。”要是真有手机他也不打算留号码,失败的相亲经历一直记忆犹新,警告自己最好离这种女人远点。
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43章 老处女来访
章清盈登时就火了,好歹也是秋山市有名的腕儿,何曾被人如此轻蔑?“不肯给就算,说什么没电话,谁相信?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廖学兵索性看也不看她,搂着阿凯的肩头道:“和那种女人说话有失我的身份,答她一句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孔夫子说小人与女人难养,果然正确,你要和女人讲道理,那你的大祸也就临头了。”
阿凯知道大哥的话是故意说给那个女人听的,夸张而且非常大声的应道:“女人有那么恐怖吗?”
“她们是世界动乱的根源,是罪恶的源头,战争的导火索,她们卑鄙、阴险、毒辣,拙劣的智商和丑陋的表现往往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她们能让和睦的家庭四分五裂,能让亲如骨肉的兄弟手足相残。人世间有三毒,金线蛇、砒霜这都是公认的了,还有第三毒则是女人,你听说过最毒妇人心这句俗语了么?那可是我们老祖宗流传的箴言,百试百灵,尤其是那种二十四五岁的女人,挨着便死,碰上便伤……”
章清盈只气得七窍生烟,怒道:“廖学兵,你说这句到底什么意思?”
廖学兵对阿凯道:“看见没有?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们还是快走,别在这里停留,要不你我都得横尸街头。”
“廖学兵!我跟你没完!”章清盈刚刚叫完,便见廖学兵他们如避蛇蝎,逃命似的钻进电梯里面。
……
过了几天,唐启伦兄妹俩的学习仿佛乃父的捕鱼事业蒸蒸日上,人人有目共睹,班主任打电话过来基本上做到一日三夸,称他们突飞猛进,一日千日。老唐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对引导儿女走向正途的廖学兵更是言听计从。
黄秀丽也终于同意这个夏天给亲爱的小廖房间装一台空调,没其他原因,宝贝儿子抱怨说跟随廖大哥在房间里复习功课时闷热难当,最好还能放一台冰箱,以便口渴了可以随时取出冰镇啤酒饮用。
老廖这几天可谓是春风得意,一到夜里,耿仲凯就来电邀请出去饮酒作乐,十几个兄弟都管他叫大哥,天天喝得醉醺醺的回家,拿起兄妹俩的作业随意扫上几眼就不再关心。
但星期四这天,他推掉了阿凯邀请出去商讨泡妞秘籍大事的约会,因为原定在周末的家访,静柔的班主任冯咏已经迫不及待要提前来了。
这是生性顽劣的静柔同学中学将近六年来第一次有老师主动家访,不是由于她在课堂上辱骂了老师,也不是迟到次数与上课的天数相当,而是她这段时间表现太好,引起老师的重视。
每年春夏两季正是海湾禁渔的季节,唐永全除了维护渔船之外成日无所事事,一大早就出去购置工具,把客厅装点得富丽堂皇,地板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空气中漂浮着茉莉花香的味道,桌子摆上时令鲜花和水果,从旧衣柜里翻出兄妹三人小学时获得的奖状重新裱糊以后挂在墙上,乍一看去,颇给人一种书香门第的感觉。
六点钟天刚擦黑,班主任的电话就来了,说人在村口的公交车站牌下,唐永全如闻纶音,赶紧出门接人。
迫于老夫妻俩的压力,廖学兵以及唐家三兄妹不得不在客厅端坐等候,四个人心中均是骂不绝声。阿凯说要给大哥介绍漂亮温柔的女大学生,可他目前身为唐静柔的监护人之一,必须在旁边陪同,泡妞大计就此泡汤;唐启伦原也打算跟着出去一起喝酒娱乐,行程因此取消自不必多说;唐静宁才读初中,姐姐的事又与她何干,非陪在一起?今晚的电视剧还没来得及看呢;唐静柔身为当事人,而她知道老处女打着家访的幌子,其实是冲着廖学兵那老光棍来的,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门口响了一下,只听玄关外唐永全用出生以来最和蔼的声音说:“冯老师,这就是寒舍,还请不要嫌弃。”
唐静柔则听到老处女的声音比课堂上婉转动听了不知多少倍:“呵呵,唐大叔,您千万不要谦虚,静柔同学家的房子真是漂亮呢。我也梦想过有一栋这样的房子,在背阴的地方种上爬山虎,让它爬满窗户,满眼都是绿的,不知有多赏心悦目。”
假,太假了!唐静柔心道:“你跟我爸那种糟老头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声音放得那么大,莫不是故意说给廖学兵听的?”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客厅,等待多时的黄秀丽急忙上前握手紧紧不放,好一阵嘘寒问暖,那好比烈火般的热情,让冯咏觉得快要被烧化了。
老处女今天穿的是米**短裙套装和丝袜高跟鞋,长发披肩,有刚修剪过的痕迹,身上散发兰蔻香水的优雅香味,闪闪生辉的锆石耳环,金丝眼镜变做了隐形眼镜,无一处不经过精心修饰,气质格外出众,一个三十二岁的成熟女人风姿绰约,比之课堂上的古板教书形象有天壤之别。唐静柔揉了揉眼睛,兀自不敢相信,老处女的腿竟然那么修长,腰肢竟然那么柔软,脸庞竟然那么秀丽,不得了了,杀人了!
“呵呵,静柔同学。”冯咏微微一笑:“本来订在周末的家访,我看今晚没什么事,就顺路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唐静柔心想:“反正伸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投胎。”一起身,笑容如鲜花在脸上绽开,笑道:“冯老师,真是辛苦您了,操心我们的学业,还要到处奔波。”
唐永全见女儿说话得体,老怀大慰,忙给老师沏了一杯龙井茶,跟着介绍她学生的哥哥和妹妹。这两人态度不冷不热,倒还不算失礼。
冯咏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客套几句,说:“茶真香,我在家里很少能喝到龙井茶呢。”
唐永全竭力让自己看起来热情好客,哈哈笑道:“如果冯老师喜欢,回头我送你几盒。”超市有廉价的龙井茶出售,五六十元一盒,做个人情花不了多少钱。
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44章 幡然醒悟
冯咏笑道:“唐先生,你太客气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言归正传,还是谈谈唐静柔同学吧,学生的问题需要学校和家长同时配合,这样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这也是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唐静柔无疑是个聪明的学生,从她在学校的各种表现可以看得出来,如何把她自身的聪明转化为有效的学习,很值得我们思考。其实在以前我就一直关注唐静柔同学,她有优点也有缺点,她团结同学,上进心强,对学习也有一定兴趣,可是由于意志不够坚定,总是受到别的差生诱惑,所以才没有太大的进步。我观察了一段时间,认为她是个可造之才,,如果能在余下三个月内端正态度,考上大学将变得很简单。”冯咏来之前可是好好做了一番功课,力图在静柔的哥哥面前完全展现自己的魅力,因此说起话来非常得体,态度又从容淡定,让老唐夫妇好一阵赞叹:老师就是老师,说话的水平就是高啊。既然老师对学生那么上心,那咱也不能落在后面,唐永全说:“冯老师,那是当然,您一定有了什么计划吧?我觉得还是要以高压为主,学校、家庭双管齐下,只有度过高考这个难关,才能放松。我一直鼓励他们,只要考上好的大学,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以物质来激发他们的信念。”
冯咏微笑道:“唐先生,您的思想可能走入了误区,学习应该劳逸结合,千万不能压迫过重,否则激起孩子们的逆反心理,适得其反可就不好了。学习的时候就应该认认真真的学习,玩的时候就要玩痛痛快快的玩,让他们有一个健康成长的少年时代。”
“都快到了高考的紧要关头,怎么还能让他们玩?一玩的话,心情就松懈了,学习也不可能有精力,要不得,这是要不得的。我以前考大学你猜怎么着?早上四点就起床背诵英语单词,那时没那么好的条件,就是村口的路灯下读书,不知有多刻苦。中午从来不敢睡觉,上了发条似的学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玩。可惜结果还是没考上,后来就跟父亲老老实实去捕鱼了。”
冯咏一副极感兴趣的表情:“哦,唐先生当年也很艰苦啊?”其实心里觉得乏味得很,毕竟那是个离自己很遥远的年代。
唐永全好不容易有个忆苦思甜的机会,当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那是艰苦得很哪……”仔细想出在电视看多的文绉绉的话,有心要在老师面前卖弄,续道:“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虽然隔了将近三十年,可我回忆起来还是那么唏嘘感慨,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冯咏追问道:“什么事让您的记忆如此深刻?”
唐永全一下就没词了,吭吭哧哧道:“我早上四点起床读书,徒步五十公里去学校上课(其实只有十里路,他刻意塑造光辉形象,夸大了),每天只吃半个的馒头填肚子,冬天光着脚没有衣服穿,捱饿受冻,就是为了要读好书,这么苦的事,不够深刻吗?”
冯咏笑道:“唐先生,古话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您凄惨的童年一定磨练了您坚韧不拔的性格,真是令人钦佩。幸好还有唐静柔同学可以继承您当年未完成的事业。”偷眼看向廖学兵,只见廖学兵、唐启伦、唐静柔、唐静宁四人呆坐不动,目注前方没有半点表情,好似泥塑的菩萨,一点没把他们的对话听进耳中。这……冯咏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他却视而不见,真让人头疼,转念又想:“静柔同学的哥哥没有马上拔脚走人,说明我端庄的打扮已经让他留下来了,是个好的开端,要继续努力。”
唐永全连连点头:“您说得太好了,他们三兄妹就是我今后的希望,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教育成材。”
冯咏道:“静柔同学在高一高二年级的时候,成绩总是上不去,而且……而且还喜欢旷课迟到,不过这段时间,她的转变非常巨大,精神面貌涣然一新,我想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意无意把话题引到廖学兵身上,老处女又不是傻子,那天老廖在办公室把唐静柔训得服服帖帖,不是他的原因还能有谁?
唐永全一无所觉:“孩子长大了,也就懂事了,没什么奇怪的,我当年也一样,十五六岁时浑浑噩噩,不知愁为何物,可是有一天,突然把事情全都想明白,后来就开始认真筹划自己的人生未来。”
冯咏头痛不已,道:“静柔同学,你可不可以谈谈自己的心路转变过程,我以后也好以同样的方法开导其他同学,那时候你就能起到表率作用啦。静柔同学?静柔?唐静柔!”
连叫几声,几个木头人才从呆滞状态中醒悟过来,唐静柔抹开散落在额前的秀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问道:“老师,你叫我?”
冯咏不好当面发火,笑道:“是啊,我有话要问你呢。”说着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是啊,我今年十七岁,已经长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明白过去表现得不好,所以就努力改正错误,奋发图强,认真为今后的人生做准备,实现爸爸当年的理想,争取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才不会在老了以后懊悔青春时代的蹉跎。”唐静柔挑挑眉毛,心知老处女心怀鬼胎,偏偏不提老廖一个字。
“那……比如你受到了什么人的影响?比如父亲?或是哥哥?”
唐静柔机灵得要死,怎听不出老处女的套话,说:“当然啦,爸爸对我的影响最大,没有他就没有我,还有妈妈也是一样(老唐夫妇俩差点笑得神经错乱,闺女总算有出息了!),嗯……还有我的哥哥。”她拉起莫名其妙的唐启伦:“哥哥以前老是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后来幡然醒悟,每天如饥似渴的吸收文化知识,见到他,我很惭愧,所以下定决心变好啦。”
唐启伦在学校也有名的夯货,她才不信这孩子会“幡然醒悟”,兄妹俩一齐产生改变,影响他们的人,除了他们的大哥还能有谁?
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45章 工作机会
冯咏至今不知廖学兵的真实姓名,说:“那天你和这位唐先生,嗯,是你的哥哥吧,一起到学校去,他的一番话令我们办公室的几位老师都很震动,天底下的家长要是都和他一样,那么教育就不用改革了。唐先生,您的话充满哲理,我今天来不光是讨论静柔同学的问题,也要向您请教呢。”唐永全不得不解释道:“他是我一亲戚的儿子,目前和我们住在一起,大号廖学兵,你叫他一声小廖就可以了。”
廖学兵。冯咏牢牢记下,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越看越是喜欢,他的头发乌黑,剑眉入鬓,眼如星芒,目光空洞——不,还是用“淡然”来形容的好,鼻梁挺直,隐隐有伏犀贯顶之相,下巴留着细碎的胡渣,显得是既沧桑成熟又沉着稳重,这么好的男人上哪找去?
冯老师微笑道:“廖先生,您说的当老师要有四种心态,真是说得太对了,后来很快在我们老师内部流传,连校长也赞不绝口呢,说您是个难得的人才。”
“哦,是吗?我说有什么心态了?”老廖并不是时时记得自己吹牛唬人的言论,此刻一脸茫然,好像上课睡觉被老师叫醒的学生。唐静柔心道:“你看得上廖学兵,廖学兵未必看得上你呢。”
冯咏无可奈何,说:“耐心、恒心、决心、诚心,是老师教育学生必须的四种心态,缺一不可,这可是您说过的呀,太贴切了,我们校长还打算把它写进教师行为准则里面。”
“耐心、恒心、决心、诚心?啊,哈哈,说得真好,我也很佩服呀。”廖学兵赔着廉价的笑脸,顺手拿出香烟点上。他不是绅士,更不是谦谦如玉的君子,要抽烟就抽烟,从来不会避忌谁。你要他在抽烟之前先礼貌的问一声:“女士,我可以吸烟吗?”那他一定对你有阴谋。
冯咏秀眉微微一颦,女人比较反感男人抽烟,老处女并不例外,不过见到廖学兵并没有别人吸烟过多而变黄的牙齿,心中总算略感宽慰,爱屋及乌之下又想:“男人能有几个不抽烟呢?看他那姿势,也只有人生阅历丰富的人才摆得出来,一点小小瑕疵,就不管他了。”问道:“廖先生,您在何方高就?像您这么有素养的人,一定是什么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
“呵呵,你太抬举我了。我原是海滨路海之乡原味餐馆的厨师,上个礼拜餐馆倒闭,失业至今,正好在家里教育小孩,也正好有时间沉淀自己的过去。”
无业游民!唐静柔不无恶意的想:“这回你总该对我家哥哥失望了吧?你这个老处女拖到三十几岁还没结婚,不就是想找个有钱的男人,有个好的归属么?”
小女孩猜的没错,冯咏果然露出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住,笑道:“在家也不错呀,够清闲嘛,我就很羡慕呢,每天备课累得要死要活,如果像你这么过日子,那该有多好。”
“悠闲也是要以经济为基础的,没有钱怎么过日子?每当想到静柔兄弟他们读书还要花那么多钱,我就忧心忡忡,恨不能摇身变为百万富翁,彻底解决困境。”
唐永全说:“小兵,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孩子们的事情哪用得着你操心?你不需要多想,安心在家,工作什么时候再找都一样,只要把小伦他们管好就够了。”
冯咏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廖先生,您真的想找工作吗?或许我可以帮您问问。”
“真的吗?那就太感谢冯老师了。”廖学兵言不由衷的说。
“您原来在餐馆工作,正巧学校食堂的厨师刚辞职不干,总务主任急得不得了,学生总要吃饭的吧?少了一位大厨,人手忙不过来,每次开饭都要晚点。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问问,在学校里工作,更可以就近照顾静柔同学,方便监督他们的学习情况,岂不是两全其美吗?何况工资也不算太低,你是否考虑考虑?”冯咏这么热心,主要因为自己已不再是二十余岁的青春少女,可以在婚姻之事上挑挑拣拣,同时也不再存在白马王子式的幻想,廖学兵若肯脚踏实地,与之组成幸福美满的家庭,夫妻俩举案齐眉也很不错,看他的样子,日后未尝不会飞黄腾达。
唐永全夫妇听到对孩子有利,也就不再坚持己见。
廖学兵颇为心动,全叔对自己好那是没话说,可自己不能借势耍赖,起码得有个稳定的工作,平时抽烟喝酒的开销能够自己负担。反正到哪都一样是干活,在学校食堂当厨师至少比建筑工人轻松多了。于是便说:“冯老师,您可真是个好人。”
“不见外的,叫我一声小冯吧,我可是一直拿静柔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呢。”
唐静柔心想:“廖学兵没去过学校之前,你会拿我当妹妹?开玩笑也不用到这么肉麻的程度吧,还叫小冯呢,干脆让他叫你咏咏、宝贝、心肝、蜜糖好了。”
唐启伦也感受到冯咏对老廖格外热情,说:“廖大哥烧得一手好菜,这么说来我们全校都有口福了,哥,我支持你去当厨师,如果我经受不住诱惑翻墙逃学的话,你尽量批评我。唉,以前都是因为没人看管才老想着出去玩的。”他的如意算盘是是这样的,反正到哪都被老廖派人监视,不如直接去学校,要是与人起争执挨打的时候,廖大哥居中一站,谁敢动手那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是,是。”廖学兵说:“还请冯老师多多费心,厨师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他想到那些可爱纯情的女学生眼巴巴望着自己,说着:“我想要……”的场面,禁不住燥热难耐,那时候自己就该回答:“想要什么?黄瓜还是茄子?我完全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冯咏当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浑身沾满油烟的厨子,不过能在同一所学校共事应该能增加相互接触的机会,她是个没什么远见的女人,一时就只想到这么多,说:“我也希望早日吃到廖先生烧的好菜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冯咏再问问唐静柔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旁敲侧击打听到廖学兵确实还没有女朋友,宾主皆欢,天空布满星子,直到夜间九点多钟,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
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46章 阿凯的求救
老廖例行检查了唐家兄妹的作业完成情况,返回小阁楼里看书。打开窗子,凉爽的海风穿堂而过,点亮一盏小灯,斜靠在床头静静阅读一本故事,慢慢沉浸进情节里面,冰箱里有啤酒,桌面上有香烟,生活总是这么悠闲自在,让人提不起精神。
“咚咚咚咚……”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唐启伦奔上小阁楼,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说:“大哥,阿凯来电话,好像出了什么特别紧急的大事,叫你马上去卧虎湾码头。”
廖学兵乜斜了他一眼,冷淡的说道:“小屁孩子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大事?不要耽误我鉴赏世界名著的艰苦工作,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唐启伦急道:“大哥,真的是大事啊,阿凯不知搞出什么动作,惹上码头帮的人,在那一带的‘加勒比’酒馆被十几个人围住,他说只有你能救他,走吧!我们一起去。”
“他爸不是警察局局长么?用我多什么事?再说了,自己惹下的事自己解决,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能摆平,码头帮的人我也惹不起啊。”
近十年来,秋山市利用自身优势,努力吸引投资,发展成为一个优良港口,卧虎湾码头水深浪少,没有暗礁,很受青睐。附近的住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参与到这个行列,但其中大部分搞的是走私活动。走私非常赚钱,愿意铤而走险的人很多,他们逐渐结成一个团体,每个成员都担着极大的风险,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好勇斗狠之辈,经常与港务局和海警正面对抗,有的甚至握有走私来的黑枪,几乎没人敢惹,在码头一带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
他们这个团体有个名号,叫做码头帮。
码头帮与城里的黑帮泾渭分明,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城里的帮派势力也很少到码头去惹是生非,一来胳膊拧不过大腿,二来强龙难压地头蛇。但大家都知道,惹上码头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听说上个月在码头出了一起人命案,有个外乡客与码头帮的人争斗,结果身中十七刀,当场横死,凶手连夜上船不知偷渡到哪去了,警察连人影都没找到。
唐启伦见大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冷汗都快下来了,解释道:“码头不是阿凯他爸爸的管辖范围,而且,阿凯不敢惊动他爸爸,最主要的是,咱们道上的兄弟绝不会借助警察的力量,否则日后就没法混了。”
“呵呵,你还是学生,什么道上兄弟,简直扯淡,快滚,不然我揍你!”
“大哥,您看您手里的云斯顿香烟还是阿凯送的,他有难了,不能不帮帮忙吧?码头帮那么凶恶歹毒,我怕是熬不过啊。”
“哦,看来你说的没错。”以后少了一个能给自己送香烟的小弟可不是什么好事,老廖扔掉故事书说:“我去看看能不能说服码头帮的人。”
唐启伦大喜:“哥哥,你做了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老廖有点犹豫,也没信心干得过十几号人,到时候还得见机行事。把片刀摸出来,用报纸包住插在后腰的皮带上,道:“事不宜迟,走,我们马上去卧虎湾码头。”
出门前唐启伦还跟父亲撒了个慌,说课本有点难,这时候不好找老师帮忙解答,和廖大哥一起去市图书馆查阅资料,他老爹也没想到图书馆在晚上十点还会开门,以为儿子目睹冯咏家访的过程激发了上进心,忙不迭点头,给他塞了二十块钱车费:“晚上没公交车了,找辆出租车去吧,注意安全。”
四月份的夜晚还真是让人迷醉,南方城市在白天已经开始得逐渐燠热,然而到了晚上,凉爽的海风连绵吹拂,人也变得心旷神怡起来。
码头附近是一片地中海建筑风格的住宅区,红瓦白墙,尖尖的屋顶,风景如画,若是坐在船上一望,还以为自己进了意大利的某个港口。
从朝阳村乘车过去不过半个小时,卧虎湾常有外国轮船停泊,船员上岸寻欢作乐,也有当地居民借机推销商品,兑换外币,因此这海湾看似不大,却热闹非凡。
加勒比酒馆在码头一隅,上下两层,新建没超过五年的建筑,刻意装饰成电影上常见的十八世纪北欧风格,墙面显得又老又旧,推开厚重的橡木大门,便感觉自己沉进悠远的历史里面。
门口停放一列乱七八糟的摩托车,秋山市居民生活水平普遍不高,买得起轿车的人家还没几个。最惹眼的是其中有六辆摩托车,哈雷太子款式,有的银灰色,有的通体黝黑,车把手高高挑起,流线型车身,崭新锃亮,静静停放在那里,霸气十足,与其他破旧沾满泥污的摩托车相比长出一截,也高出一截,好像皇帝与乞丐的区别。
廖学兵啧啧赞道:“码头帮走私来的车真不错,有机会我也得弄上一辆,坐上去一定威风。”领着唐启伦进了酒馆。
酒馆内面积宽敞,高高的天花板悬挂着仿制的铜油灯,柜台、桌子、板凳均是用橡木制成,厚实感十足,墙壁上挂着两把交叉的长剑,剑上则是一顶海盗的骷髅帽。里面大概有三四十人,其中不乏高鼻深目的外国人,穿着暴露的酒吧女郎,时不时传来浪笑声。角落还有一个落魄的男子卖力地拉奏大提琴,琴声低沉悦耳,偶尔有路过的好心顾客会给他塞上一笔小费。
整体的光线有点晕暗,每张桌子上都点着蜡烛,因此他看清中间坐着的耿仲凯和欧龙生几个男生,阿凯却没看见他。桌面上摆着四瓶红酒,一副扑克牌,几个人没有说话,面目阴沉难看。
阿凯周围的三张桌子坐着十几个脸色不善的男人。他们皮肤黝黑粗糙,肌肉扎实,写满不怀好意的神色极是彪悍,一看就是码头帮的成员,走私得来的名牌衬衫尽是汗臭,有的人嘴上叼着粗大的雪茄,一张嘴就是恶心难看的大黄牙,有的人手戴瑞士梅花名表,衣服却没扣扣子,衣袖随便散开,看起来既俗气又愚蠢。
这些人冷冷瞪着阿凯他们,形成合围之势,阿凯怎么着都别想跑掉。
这几桌的人怪异,旁人也知道他们之间似乎有冲突,尽量不去靠近,酒吧女郎也离得远远的。
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47章 惨遭凌辱
唐启伦见了这个阵势就萎缩了,跟在廖学兵身后低声道:“大哥,怎么办?他们人多,可能还带着刀呢。”“我们先在暗处埋伏,等事情发生变故再突然冲出去帮忙,顺利逃走就好,别多生什么事端。你要是看情况不对劲,就赶紧打电话报警,码头帮的人手很毒,下手不知轻重,万一激动起来打死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了性命考虑,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不要老想着面子问题。”
唐启伦点头称是,悄悄在很远的角落里坐下,服务员上前,点了两杯橙汁。
两伙人似乎僵持了好一段时间,廖学兵他们附近一桌有两个小混混也在看热闹,低声议论着场上的局面:“青眼彪特别带人过来找那个学生仔的麻烦,怎么还没动手?”另一个有点见识,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青眼彪要给他们施加心理压力,反正他们是猫对方是耗子,玩起来有趣得很,又不需要像真正的火并一样,见面就砍。”他说话露出嘴里两颗大板牙,格外引人注目。
廖学兵果然看到码头帮人群里面有个长得特别高大的男人,一脸横肉,仿佛公牛一般,坐着也比别人高一个头,身高怕不下一米九十,体重不下两百斤,只穿一件黑色的弹力背心,手肘随意一伸一缩,肌肉比健美先生还鼓,眼角有块青色的胎记,怪不得叫做“青眼彪”。
那小混混又说:“那几个学生很面生,市里来的吧?不知道码头帮厉害吗?他是怎么得罪青眼彪的?”
大板牙嗤之以鼻:“现在的学生初生牛犊不畏虎,总以为自己天底下最大,看谁都不顺眼,大概是从市里过来找乐子,搞出什么事惹上码头帮了。你看那小崽子穿得也不差,敢情是什么官的公子呢。”
小混混问道:“板哥,你以前不也在码头混吗?有没有跟过青眼彪?”
大板牙的神色更加不屑:“我只是帮人收保护费的小角色,哪有资格跟青眼彪。码头帮一百几十号人马都是渔村里的家族子弟,比较排斥外人。我在技工学校毕业的时候就听说过青眼彪的大名,他那时就带着五六个人冲进学校砍人,我们学校两百个男生,愣没人敢看他一眼。后来名声大了,在外埠歌舞厅看场子,把人打成**,这才回来的。现在的卧虎湾码头,他说的话就是圣旨。”
廖学兵见那板牙兄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就算十八岁技校毕业,到现在也有七八个年头了。
小混混说:“码头帮除了青眼彪就没其他人吗?”
“哼哼,你知道个屁,青眼彪只能算是打手,还有好几个大哥忙着走私,没心机理会闲事罢了。我告诉你,他们有枪,走私来的,轻易不拿出来而已。”
正说着话,中间的青眼彪突然站了起来,大家都吃了一惊。
所有人都以为要动手了,唐启伦紧张得不成样子,却见青眼彪摆摆手,道:“来十瓶白酒,要最烈的。”
服务生把酒端来,青眼彪只一看,不由分说给了服务生一个耳光,骂道:“谁让你上威士忌了?要二锅头,六百毫升装的,放那桌上。”指指阿凯那桌。
板牙兄兴奋莫名:“青眼彪好像要玩游戏,有好戏看了。”
十瓶二锅头整整齐齐摆在耿仲凯的对面,在蜡烛的映照下,发出琥珀色的光泽。阿凯紧紧眯着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
青眼彪拉起一张椅子坐在他们旁边,架起二郎腿笑道:“小伙子们,得罪了彪爷可不是那么好玩的。这样吧,我也不想太过为难你们,呃,一、二、三……你们有四个人,把十瓶二锅头全喝干了,放你们回去,我保证不动你们一根毫毛。”
他的手下笑道:“彪哥,四个人十瓶酒,平均每个人才两斤多点,太不够意思了,怎能体现出我们秋山人民的豪爽之情?要玩就玩刺激的,上杂酒。”
杂酒就是几种不同类型的酒混在一起喝,酒的品质不一样,极容易把人搞醉,有的人喝不了两口就得当场呕吐,正是玩弄人的好办法。
阿凯等人咬牙看着十瓶二锅头没有说话,暗想怎么就这么倒霉,仅仅在酒馆门口与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就被逼到这个田地——不过没挨打始终是好事。
青眼彪说:“主意不错,听你的。”向服务生要来四个硕大的扎啤瓶和一箱冰镇啤酒,把红酒、二锅头、啤酒通通进一个杯子里,酒液翻腾起伏,变成黄褐色。他把酒杯搁在阿凯的面前,“喝,还是不喝?”
阿凯犹豫地看看四周,那十几张恶心变态的面孔一一在眼前浮现,终于说道:“好,我喝!”伸过去的手已不自觉发生颤抖。
青眼彪突然把酒杯端回自己面前,用力咳嗽一声,把一泡浓痰吐进酒杯里,说:“你可以喝了,千万不要客气,算我请你的。”周围的人都在嬉笑着,等待几个学生仔出丑。
阿凯的面部肌肉颤动着,显示出内心的激烈挣扎,面对漂浮在杯子里的浓痰,他羞怒、气愤、恼火,却无能为力,要是敢于拒绝的话,身边十几个码头帮的人就拔出拳头,不光自己皮开肉绽,同伴们也要遭殃!该死的唐启伦到底有没有把话传达给廖大哥?
被逼喝酒还算不上太大的侮辱,可是当酒里掺有敌人的唾沫,那又另当别论,侮辱的分量将呈几何增长。何况旁边还有那么多客人,包括那个漂亮的女郎以及自己曾投过去怜悯目光的酒馆服务生。
不知有多少人暗叹世风日下,也不知有多少人幸灾乐祸。
阿凯慢慢伸过手去抓住酒杯耳,浊黄的液体晃出来一些,他盯着那堆口痰,屈辱的感觉浸满整个身心。其他的同伴们哪敢做声?欧龙生突然说:“我来喝!”阿凯感激的看他一眼,摇头道:“不,我来。”
青眼彪赞道:“好家伙,有点小看你们了,还挺讲义气的嘛,不要紧,等他喝完,每个人都有份。”
第二卷 秋山中学 第48章 最强的黑帮
远处观察的唐启伦感同身受,暗想换做自己那又如何,因此加倍难受,对廖学兵说:“我们一人扛一张椅子冲过去,趁他们没反应的时候,集体逃跑,你看怎么样?”“门口那几辆摩托车应该是他们的,跑得掉吗?我们再看看,或许喝完酒就可以安全的离开了。”廖学兵并不是不想帮,只是那些孩子多少还有些傲气,受辱也是生命中的经历,无法避免,不如多受点挫折,以后做事就会成熟。
悠扬低沉的大提琴乐曲《Silvermonth》在跳起一个变调后突然停止了,提琴师丢掉手中乐器,站起身愤怒地说:“喂,你们!十几个人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快住手!让他们离开!”
全场静默片刻后码头帮的人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青眼彪挥挥手道:“金鱼佬,你去让他闭嘴,接受一点教育。”
唐启伦皱着眉说:“这人是不是脑筋坏了,没看到对方那么多人吗?”提琴师帮他朋友说话,他还有这种想法,说明社会风气委实败坏到腐烂的地步。
廖学兵说:“他是个好人。我喜欢这种人。”
一个码头帮的人提起酒瓶朝提琴演奏师走去,狞笑道:“大哥,这可不是你说话的地方……”看到附近一个顾客打量着他,顿时觉得天王我没我大,一股恶气上心头,戳指骂道:“喂,小兔崽子别乱看,小心我插爆你的狗眼。”
那一桌有六个客人,年纪都不大,身材高矮不齐,穿着优雅的衬衫,衣襟扎进腰带里面,头发光亮,显得十分斯文,只是有人耳朵镶着耳钉,扮相未免不伦不类。被骂的那人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眉毛上挑,就待发作。旁边一个领导者模样的人按住那年轻人,低声道:“算了,我们暂且看看热闹,不用理会这种闲气。”年轻人重重哼了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
那个绰号叫做金鱼佬的码头帮成员顿时哟了一声,冷笑道:“嘿嘿嘿……好小子还不服气是吧?过来!叫声爷爷来听听!喂,我叫你起来听见了没有?”
年轻人对领导者说:“局长,这回总可以出手了吧?老大说做事要忍,可不能忍得窝囊。”那领导者点点头:“嗯,可以了。”语调非常平淡,好像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什么?要出手?这可是我几十年来听到的最冷的笑话了。”金鱼佬伸手便要去抓年轻人的头发。唐启伦暗暗高兴,说:“大哥,等他们打起来我们就叫阿凯一起跑。”廖学兵却沉吟起来:“那六个人看起来不是善茬。”
话音刚落,在两人说话的当儿,只见年轻人按下金鱼佬的手,一反手就是一记暴烈的耳光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巴掌又响又亮,金鱼佬竟然吃不住劲,脑子浑浑噩噩,脚步踉踉跄跄,身躯摇摇欲坠,年轻人顺手提起一个玻璃酒瓶在他脑袋上开了瓢。
“哗”酒馆内全场轰动,真的动手了!码头帮等人兀自不能相信,竟有人敢在卧虎湾码头挑战码头帮的权威?一群人纷纷起身,抄起酒瓶和板凳,朝那六个客人围拢。
眼看就是一场群殴,胆小怕事的顾客不免害怕冲突大了殃及池鱼,连忙结账走人。
青眼彪再也没兴趣理会阿凯,径直向年轻人走去,肩膀一甩一甩,架势吊儿郎当,捏着拳头笑道:“好家伙,火气还挺大,竟敢打我们码头帮的人,活腻味了是吧?”把手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声势惊人。大家都在等待老大发话,然后把这六个人打成木乃伊。
年轻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青眼彪侧目一看,只见金鱼佬在地上翻滚呼痛,脸颊高高肿起,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活像一只猪头,他不禁变色,说:“看不出来你还有那么两下子,一巴掌能把金鱼佬打得那么惨,倒是激起了我的兴致。这样吧,我和你单挑,三分钟后你要是还能站着,我就让你们走。”
他身高一米九,与年轻人相对站立,比对方足足高大半个脑袋,体魄更是魁梧,那等威势,似乎拳王泰森重返擂台一般,两人对比相差巨大,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哪是对手?
廖学兵附近的板牙兄又在卖弄自己的见识:“哼哼,他死定了,你知道么,青眼彪下手不知轻重,这么厚的桌子,他照样可以一拳打出一个大洞。”
那桌其余五个客人都在摇头苦笑,仿佛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年轻人夷然不惧,说:“也好,我就陪你玩玩。”慢悠悠地解开衬衫扣子,随手扔掉,里面穿着一件弹力背心,露出来的肩膀胳膊长得还算结实。
他的胸口处有部分没被背心挡住,刺着精致的纹身图案,背心正面有两列龙飞凤舞的草书。
青眼彪好歹读过几年书,冷笑道:“乖乖,玩什么造型艺术呢?等下你要后悔为什么活到这个世上……”突然之间,笑声嘎然而止。
小弟们很奇怪,冲上去揍人就是了,还那么多废话干嘛?……等等,彪哥好像有点不对劲……大家扭头看去,只见青眼彪黑脸边成红脸,红脸变成白脸,全无一点血色,最后,慢慢变成快要断气似的惨青!
彪哥这是怎么了?喝酒搞得胃不舒服?
青眼彪看清楚那两行书法所写的内容,顿时一股冷气从心头蔓延到脚底。
背心上面写着:“朱雀桥以西,飞车党第一”。
不光是青眼彪,好几个见过世面的码头帮成员脸色当场就变了。
年轻人慢慢在裤兜里掏出一把细刃小刀,脸上倾泻出戾气,眼中弥漫出凶光,整个身躯写满了不可一世!
板牙兄同样也是一副满眼不能置信的神气,他的同伴连声催促几句,才醒过神来,低声对同伴道:“是飞车党的人。”
“你先前把青眼彪吹得那么厉害,他好歹也是一方枭雄,犯不着对几个小角色害怕吧?飞车党算什么?”
板牙兄大惊失色:“小声点,请文明用语,你以后说话要注意场合。我告诉你,你知道全国最大最有势力的黑帮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