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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幻城》 作者: 郭敬明 [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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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9 20:15:34 |

幻城 雪国 十五 凤凰真凶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依然在大堂里面,周围的人也渐渐苏醒过来,皇柝正在照顾那些中毒的人,奇怪的是潮涯也站在他的旁边,月神也已经回来了,她站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面没有说话。   我刚想去问皇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皇柝已经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说话。我望着皇柝的面容,觉得一切变得越来越不可预料。
  月神走过来,跪在我的面前对我说,王,对不起,没有保护你。
  我说,月神,你没事就好。你追到那个人了吗?
  月神说,没有,我笔直地追过去,却发现越追杀气越淡,然后我就明白我被人调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您已经昏迷了。
  之后的几天又是漫天漫地的大雪,整个客栈的气氛都很压抑,因为不断有人死去。在某些晚上,我甚至可以听见死去的人的亡灵在天空之上倏忽而过的声音,那些绝望,恐惧,宿命,背叛,暗杀,温暖,鲜血,樱花,所有的幻觉夹杂在如同鹅毛一样的大雪中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之上飘落下来覆盖了整个黑色的大地。
  我已经厌倦了死亡带来的黑暗沉重的感觉,那种如同粘稠的夜色一样令人窒息的惶恐。可是死亡还是不断地出现在客栈里面。而这次死的,竟然是片风。
  片风死的时候是正午,太阳从竹叶间摇晃下细小琐碎的阳光。听到片风的惨叫的时候,皇柝正在我的房间里面。然后我们和皇柝同时冲了出去,当我们赶到片风的门口的时候,花效也从浅草堂赶了过来,她的气息非常急促,她说,刚才我好像……听到……
  然后她就没有说话了,因为她看到了皇柝脸上凝重的表情,我相信这个时候我的表情也一样。可是当我们去推片风的门的时候,居然没有推开,那扇门居然是从里面锁掉了的。
  皇柝看着我,他说,杀死片风的人应该还在里面。
  然后我看到花效惊恐地退后了很多,我转过身对她说,你退后吧。
  然后皇柝伸出手召唤出防护结界,把我和他一起笼罩在里面。当我和皇柝破开门地时候,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任何进攻的准备,可是里面安静得如同一座空旷的坟墓。实际上里面的确如同一座坟墓。片风躺在地面上,面容恐惧而扭曲,如同铱棹死时的表情一样。
  片风的房间因为在最角落里面,所以没有任何窗户,这扇门是惟一的出口。很明显,暗杀的人依然停留在房间里面。
  可是皇柝突然对我说,王,我们去找人,然后他转过头对花效说,你留在这里,看着这个出口不要让凶手跑掉。
  然后皇柝拉着我离开房间,我想告诉皇柝怎么可以把花效一个人留在那里,可是皇柝在拉着我的时候,用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我知道他应该有他的打算,于是我跟着他离开。可是在转过走廊的时候,皇柝突然停了下来,他叫我安静地看。
  从我这个角度看出去,我只能看到花效的上半身,她的下半身被走廊的围栏遮挡了。可是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走过去,打开房间的门,然后露出了诡异而神秘的笑容,可是门里面却一直没有人走出来,可是花效却将头转过去看走廊的尽头,好像已经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一样。我回过头去看皇柝,他的表情依然是冷漠而坚硬,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这间客栈的酒相当的有名,熵裂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于是他总是频繁地在大堂里面大摆酒席,店小二当然对这样的客人格外喜欢,所以当他上菜的时候他的笑容格外动人。没有人面对进帐的财富不笑容满面的。
  皇柝和我还有月神坐在一张桌子上,伢照鱼破还有熵裂坐在一张桌子上,只是花效没有来。
  皇柝喝了一杯酒,然后转身对熵裂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凤凰是谁了。
  然后我看见熵裂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上,那个晶莹的陶瓷杯子碎裂开来,酒洒了一地。他身边的伢照和鱼破的脸色都变了。
  熵裂问,凤凰是谁?
  然后皇柝突然撑开防护结界,月神手中的月光突然暴长出一把光剑,而我也已经召唤出所有的灵力,身边围绕着无数的冰凌不断飞旋,潮涯的琴声也突然变得尖锐而刺耳,无数的白色蝴蝶从晶莹的琴弦上飞出来在充满了整个大堂。
  气氛突然变得格外紧张,无数的风从地面升起来在房间里左右盘旋,所有人的长发和长袍都被吹起来,大堂中的灯光变得飘忽不定,甚至整个地板都在震动,因为所有人的灵力都已经凝聚起来了,熵裂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一场大战马上就要来临,所以他和伢照鱼破潼燮都扣起无名指召唤出了自己的武器,伢照的是一把弥漫着紫色光芒的狭长的冰剑,鱼破的是一把不断变化的三棘剑,潼燮的是一根冰蓝色的幻术召唤法杖,而熵裂的武器竟然是驭火弓,那把通体红色的弓箭是在冰族传说中被封印禁止使用的兵器。
  那个店小二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他瘫坐在地上,正企图爬出去,可是身体却被恐惧控制发不出力气,他很缓慢地向门口移动,口中说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皇柝突然闪身挡在他面前,他说,放心,我不会轻易地杀你的,因为你杀死的人太多了,我不会要你轻易地死的,凤凰。
  然后那个店小二的面容突然变得格外镇静,仿佛刚刚那个吓得瘫坐在地上的人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现在他的目光坚定而锐利,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杀气。
  他转过来看着我,月神,潮涯,然后问我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凤凰?
  然后潮涯突然轻轻地笑了,她对凤凰说,请过来为我们弹奏一曲吧,花效。
  然后我看到凤凰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说,你连我是花效都知道。
  熵裂的表情格外惊讶,我知道,没有人会想到是花效,这本来就是个接近完美的暗杀计划,而且是个连环的暗杀计划。
  凤凰转过身来,望着窗户外面,轻声地说,乌鸦,你可以出来了。
  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转过身去看着窗户外面,可是外面只有凝重的夜色,可是我突然听到长袍掠风的声音,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凤凰已经飞掠向窗户,我知道她想冲出这间屋子,因为没有任何人有能力对抗房间里所有的人。
  可是凤凰在靠近窗户的时候突然跌落下来,她回过头来看我,脸上是愤怒的表情。
  我走过去对她说没,我早就知道你会逃走的,所以我已经将四面的围墙幻化成坚固的寒冰,包括大门和窗口,如果我没有解除幻术,这里的人绝对出不去。
  凤凰脸上的光芒暗淡下来,她的面容变得说不出的苍老。
  她问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你第一天在我屋顶上暗杀我的时候开始。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那天你的灰色长袍下面什么也没有穿。皇柝说那个黑衣人绝对没有时间换衣服,可是,要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却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所以你就怀疑我?
  还没有,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然后你又杀了针。
  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针?
  当时我的确不知道是你杀了针,我只是怀疑店小二,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店小二。
  为什么?
  因为那天早上当我和月神告诉针晚上我们会去找她,可是她在我们去之前就已经被人杀死了。当我们和针谈话时只有店小二在我们旁边,所以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怀疑店小二。你将针杀死之后又将自己所使用的凤凰针放在她的手上,然后把她的针取下来埋进土里面。你想让我们怀疑针就是凤凰。我们本来也的确相信了,可是你忽略掉了针上的剧毒,那些剧毒使地面上的青草全部枯死。所以我们发现了针其实不是凤凰,杀死针的人才是真正的凤凰。因为你在取下针头发上的毒针的时候,忘记了戴手套,所以你的手已经中毒,可是你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再也没有弹过琴。
  可是你必须解毒,但是你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拿那些解毒所需要的药材,所以你悄悄杀掉了药铺的大夫,然后易容成他的样子,去找那些珍奇的药材,然后放进他的药铺里面。然后你本来想继续让我们转移怀疑的目标,所以你把铱棹的药方的最后三味药改成了那三味解毒的奇药,可是这却让我更有了怀疑你的理由。
  为什么?凤凰问我。
  因为一个凡世的医生绝对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崆鳕草,火蟾蜍,魄冰蛛丝这三味药材。所以我和皇柝知道了那个医生绝对不是普通的人,而铱棹也绝对不是凤凰。
  然后呢?
  然后你去偷药,结果被铱棹发现,于是你就杀了铱棹。
  然后我听到了凤凰的笑声,她说,如果是我杀了铱棹,那么我又怎么会一直在大堂里陪着熵裂喝酒呢?我望着她,她的眼睛里全是嘲讽。
  那个时候我看见你出现在大堂里面,我也几乎动摇了自己的判断,当时潮涯不在,我于是想到了两种可能性,一种就是其实你一直在大堂里面,而进去偷药的其实是那个店小二,而那个店小二,当时我以为就是乌鸦。第二种可能就是潮涯,我不得不承认对于潮涯的不在场你做得相当高明,当时让我和月神皇柝全部将怀疑转到了潮涯身上。
  那么你们怎么又重新相信潮涯而怀疑到我身上呢?
  因为那天的下毒。我不得不说你的计策相当高明,你故意叫乌鸦引开月神,因为如果月神在那里,她一接触那些饭菜她立刻就会知道有人下毒暗杀,在她走了之后,所有的人全部中毒,那个时候你也装做中毒,本来这是你计划中最高明的一招,可是却也是你露出破绽的一招。因为皇柝在之前就检查过饭菜,他那个时候已经发现饭菜里面已经被人下过毒,可是他没有说出来,只是他提前配好了解药,准备看到时候谁没有中毒,那么谁就是下毒的人。只是那个时候阴差阳错,潮涯并没有吃任何东西,所以她也没有中毒,而那个时候你也假装中毒,所以皇柝马上就作出判断潮涯就是下毒的人。
  那么他为什么没有怀疑下去?
  因为你吃了皇柝的解药。
  每个人都吃了,为什么没有怀疑他们?
  皇柝缓缓地说,因为我的解药本来就是种毒药,没有中毒的人脸色会变成蓝色而自己并不自觉。当我要对潮涯动手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脸色已经变了。所以我知道了,其实真正下毒的人是你。
  然后我接着说,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们开始完全相信潮涯,于是我们问了潮涯为什么很多个出事的晚上都没有在房间里面却要说自己在房间里面睡觉。可是潮涯依然告诉我们她什么地方都没有离开。于是那天晚上我们就躲在潮涯房间里面,然后半夜的时候,你进来了,然后对她用了迷魂香,将她迷昏之后你就把她搬到了床底下,然后离开了。于是我们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每次出事的时候我们去看潮涯,她都不在房间里面,其实她就在床底下,而当天快亮的时候,你又去将潮涯搬到床上,所以潮涯会说自己一直呆在房间里面,这样在我们看来格外明显的谎言就会使我们怀疑到潮涯身上去。你的计划的确很周密。
  所以你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我?
  对,可是还不敢确定,直到当片风出事的时候,我们才肯定你就是凤凰。
  那天你们是故意把我留在那里的?
  对,我们在转角的地方看到你开门放暗杀者出来,尽管我们没有看到有人出来,可是我直到房间里面肯定有人出来过,不管他是用的隐身或者什么别的方法。
  你们怎么又会想到店小二也是我的?
  曾经我们以为店小二是乌鸦,可是后来我们发现店小二也是你。首先你从来没有和店小二同时出现过,每次有他在的时候你都不出席,我们都是在等你,而你每次也是在店小二退下去之后才姗姗来迟,而且从来都是没有任何的化妆,脸色苍白,因为你刚刚卸掉易容成店小二的装容。而且在我们要去找针和找铱棹的时候,都是只有店小二在我们面前,只有他才可能听到我们的对话。而且,那天晚上皇柝拾到的剑的剑柄上很滑腻,后来我发现,那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是烧菜的油烟,只有店小二的手上才会有那么多的油腻。后来我又仔细看过你的手,一个琴师的手上是绝对不应该出现那么多油腻的。你可以看看潮涯的手,干净,细腻,柔软,干燥。这是一个琴师必须的条件。
  皇柝走到我身边,说,在我们知道了店小二其实就是你之后,我们猜测乌鸦另有其人,因为杀死铱棹的时候,你的确是陪着熵裂在喝酒,所以,杀死铱棹的人应该是乌鸦,而且,片风死的时候那间房间是从里面锁住的,而当时你和我们一样在外面,所以杀人的也是乌鸦。
  凤凰看着我,她叹了口气,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无能的王,昏庸而且懦弱,原来我错了,你一直没有说话其实你比谁都清楚。你还有什么要问我吗?
  有,第一,我们并没有看到乌鸦从那个房间里面走出来,她是隐身吗?可是在这个世界中,隐身和幻影移形是被封印的,为什么乌鸦可以使用?
  第二,乌鸦是谁?
  凤凰看着我,然后很诡异地笑了,她说,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明白,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地。
  你已经没有反抗余地了。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就算你不杀我,乌鸦也会杀我,我对乌鸦的幻术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可是,如果我不说,乌鸦也许会救我,因为……
  可是,凤凰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看到了她脸上的诡异的蓝色,可是她自己仍然不知道,我说,花效,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花效的表情显示出她仍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了,看来这种毒是让人不能觉察的。
  然后花效突然大叫一声,也许她已经明白过来,她奔到墙上的那面铜镜前,然后她开始发疯一样大声叫着,不可能,乌鸦不可能杀我……
  可是已经晚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她的身子向后倒下去,皇柝跑过去抱住她,急促地问,告诉我乌鸦是谁?快!
  乌鸦是,是……
  可是花效没有说完。她永远也无法说完了。
  乌鸦不会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死去的人。只有死去的人才会真正保守秘密。
 楼主| 发表于 2009-3-9 20:16:13 |

幻城 雪国 十六 凡世的欢乐(1)

大雪一直没有间断过,转眼已经到了凡世的新年。我记得在我流亡凡世的那几十年中,我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这个凡世间最热闹的节日。客栈的门口挂满了红色的宫灯,大雪从天上不断地降下来,越是临近新年雪花越是大,如同鹅毛一样纷纷扬扬地铺满了整个大地。那些红色的宫灯在风雪中来回地晃动,温暖的红色的灯光弥漫到街上。   大街上不断有孩子在雪地里奔跑,他们穿得都很臃肿笨拙,眼睛明亮笑容灿烂,有着孩子所特有的单纯和欢乐。有时候月神和皇柝会站在门口,偶尔那些小孩子会走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因为他们的头发是纯净的银白色,长长地沿着幻术长袍蔓延下来如同流淌的水银。月神和皇柝都会蹲下来和那些小孩子一起玩,很难想象这两个对着小孩子笑容温暖而包容的人会是刃雪城中最厉害的两个角色。而且其中月神还是一个最顶尖的暗杀高手。不过当我看到月神的笑容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温暖,我从来没有看过月神的笑容,原来月神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最和煦的风。舒展而飘逸。
  潮涯总是喜欢那个店主的小孩子,我觉得那个小孩子格外像樱空释小时候。在我们流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释的父亲,因为我已经变成同我的父皇一样桀骜而英俊的成年人的样子,而樱空释依然是小孩子的身体和面容,眼睛大大的,漂亮如同女孩子。我总是抱着释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看着他在我怀里东张西望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就会不自觉的笑起来,在很久之后,在我们回到刃雪城之后,在释也已经变成一个比我都还要英俊挺拔的王子之后,释告诉我,他说,哥,其实我最怀念你在凡世的笑容,眼睛眯起来,长长的睫毛上落满雪花,白色的牙齿,嘴角微笑的弧线又温柔又坚强。他俯下身,亲吻我的眉毛,头发散落下来覆盖我的脸。
  客栈里面渐渐的没有人居住了,因为所有的浪子都要赶回去,即使没有家的人,也会寻找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否则,一个人住在客栈中,在半夜醒来听到窗外深巷中淅沥的雨雪声的时候,肯定会感到空旷的孤独。
  只是,我已经过了好几百年那样的生活了,每天在空如坟墓的刃雪城中来回地踱步,在屋顶上看星光碎裂下来,在冰海边听年轻的小人鱼的歌唱,而我总是一遍一遍地怀念曾经在几百年前,那每当黄昏降临时就会出现的人鱼唱晚。
  客栈中又有了新的店小二,是个普通而老实的人,从小生长在凡世,看见我们这些长着及地的银白色长头发的人他还吃惊了好久。
  新年逐渐来临,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温暖,我看着每个人脸上静谧而恬淡的光芒,我心里总是感到一种很平淡的快乐。开心的时候甚至我们几个人会站在听竹轩前的那个空旷的院落中施展幻术,潮涯用琴声召唤出无数的蝴蝶,萦绕在整个客栈的天空上,月神将手中的月光打碎,悬挂那些闪光的碎片在周围光秃秃的树干上,如同闪光的星星躲藏在树干之间。而我总是把地面的雪花扬起来,然后扣起无名指,用幻术将那些飞扬的雪花全部变成了粉红色的樱花花瓣。那个凡世的店小二看得目瞪口呆,他很开心地笑了,甚至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过来看,在他们眼中,我们几个白发长袍地人是最——的神。
  我身平第一次体会到凡世简单而明亮的欢乐,我发现原来幻术带来的不只是杀戮,死亡,鲜血,它带来的还有希望,正义,以及高昂的精魂。
  可是在新年到来的那天晚上,死亡的阴影再次覆盖过来,那些被遗忘的惨烈和破碎全部再次翻涌起来,如同永远不醒的梦魇。
  在那天晚上,当我们围坐在大堂中间的桌子上的时候,突然屋外传来伢照的呼喊,我看到皇柝和月神的脸色同时改变了,皇柝说,乌鸦。
  可是,当所有的人冲出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伢照站在院落中,披散着凌乱的长发,眼神幽蓝而诡异,他赤裸着上身,手中拿着他的独特的紫色的冰剑,嘴角的笑容如同诡异的阴影。
  熵裂走过去,问他,伢照,你在干什么?
  伢照没有说话,眼中突然弥漫无穷无尽的雪花,只是依然掩盖不住他眼中幽蓝色的阴影。
  正在熵裂准备走过去的时候,潮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飘渺而虚无,她叫熵裂退后,因为,伢照已经被梦境控制,而现在能操纵梦境的,只有她。
  潮涯的琴声急促而激越,一瞬间似乎有无数的银白色的丝线贯穿了周围的所有的空间,无数的白色的蝴蝶从空间中幻化出来。我知道潮涯在操纵梦境,她想将伢照从那个可怕的梦境中转到她所创造出的梦境中去。
  伢照的长发突然向上飞扬起来,他的周围似乎有着向上旋转的狂风,可是当我回过头去看潮涯的时候,我看到了潮涯口中不断涌出来的白色血液,那些白色血液落到院落黑色的地面上,变成无数支离破碎的蝴蝶。然后皇柝跑过去,将她放入他的防护结界中。
  潮涯的眼神恍惚起来,她在昏迷之前的一刹那对我说,王,原来我控制不了那个梦境,因为那个梦境的制造者,太强大。
  伢照的死亡格外惨烈,他将他佩带了一辈子的紫色冰剑高高举起来,然后朝自己的胸口插下去,在那支冰冷的冰剑刺入他的胸膛的时候,我听到血肉被撕裂时发出的沉闷的声音,然后伢照眼中的蓝色阴影突然消失,重新变成白色晶莹的瞳仁,我知道他已经从梦境中出来了。可是他出来,只能看着自己面对死亡。
  他向后倒下去,在他的身子倾斜的时候,他望着我和熵裂说,王,太子,请小心冰蓝色的……
  可是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眼睛望着苍蓝色的天空,失去了任何的表情。
 楼主| 发表于 2009-3-9 20:16:50 |

幻城 雪国 十六 凡世的欢乐(2)

新年还是来了,在死亡的白色笼罩下姗姗而来。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
  大雪开始降下来,一片一片,落满了整个世界。
  桌上有灯,那盏油灯的光芒柔软地散在屋子的四周,昏**的灯光让这个冬天萧杀的气氛减弱了很多。
  潮涯依然躺在床上,皇柝的防护结界依然笼罩在她身上。
  月神站在窗户边上,风从夜色中破空而来,她的头发四散开来。
  皇柝问,王,伢照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我只能说是乌鸦做的。
  月神转过身来对我说,不一定,说不定西方护法已经出现了。
  我问月神,那么,会是谁?
  月神说,谁都有可能。月神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潮涯,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王,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凡世的冬天其实比刃雪城里的冬天更冷。尽管是在新年,可是当那些顽皮的孩子玩累了回家去之后,整个街道就变得格外冷清,地上有他们放过的焰火纸屑和玩过的灯笼,残破地堆积在两边积满白雪的街道上。
  月神站在风里,长发和长袍从她的身后飞扬起来,她说,王,我郑重地向你说一些事情,第一,我怀疑潮涯,第二,我怀疑皇柝。他们两个中间,有一个就是西方护法。
  我看到月神眼中弥漫的漫天风雪,我突然觉得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我虚弱地问她,为什么?
  关于潮涯,王,我问你,在经过蝶澈的破天神殿之后,你觉得潮涯操纵梦境的能力怎么样?
  绝对已经达到一流的占星师的灵力。
  那和我比呢?
  说实话,应该在你之上。
  的确,王,潮涯的制造梦境的水平已经在我之上,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她已经可以算是一个优秀的占星师了。我学过的暗杀术中就有操纵梦境这种方法,而伢照也是死在这种暗杀手法之下。可是,王,你知道吗?今天笼罩伢照的那个梦境,连我都有能力去破除,只是当时潮涯已经开始动手,我想那个梦境对于潮涯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于是就没有动手,可是潮涯居然被那个梦境所伤,等我想要动手的时候,伢照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月神看着我,缓慢地说,潮涯完全有能力破除那个梦境,可是她没有救伢照,而且她在装受伤。
  那么皇柝呢?
  既然潮涯是在装受伤,那么皇柝就应该发现,可是皇柝没有说出来,他和潮涯一起演戏。而且,皇柝身上有很多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是一种直觉。
  风从长街的尽头,从月神的背后吹过来,那些寒冷凛冽的风如同薄而锋利的冰片,一刀一刀切割在我的脸上。我看着月神,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我不得不承认,西方护法是我遇见过的最厉害的对手,甚至他不用现身,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我身边的人,而我只能站在雪地中央,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
  那天晚上当我回到客栈的时候,潮涯房间中的灯已经熄灭了。皇柝房间中的灯也已经熄灭了。
  我躺在床上,可是梦魇一个接着一个压到我身上,那些死去的亡灵在天空之上绽放成恍惚的涟漪,他们在我的耳边说话,微笑,黯然神伤。那些前尘往事破空而来,席卷了我梦境中那些安静站立的记忆,所有的事物崩塌碎裂,轰隆隆地坍塌下来,而我站在一片废墟中,站在那些枯萎翻黄的樱花花瓣的尸体上,泪流满面。
  几只巨大的霰雪鸟横空飞过,那些清冽的鸣叫在我的白色的瞳仁上刻下一道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梦境的最后,大地上又开满了火焰般的红莲,如同几百年前释死亡的时候一样,那些红莲如同岩浆一样从天的尽头喷涌出来,从云朵的缝隙里喷涌出来,最终淹没掉了一切。
  火光冲天。
  被梦境操纵而死亡的第二个人是鱼破,同伢照一样,他用三棘剑贯穿了自己的胸膛,依然是蓝色的诡异眼神,阴影般模糊的笑容,以及从地面汹涌而起的狂风。
  当我们赶到鱼破身边的时候,他已经用三棘剑洞穿了自己的胸膛,无论是月神还是潮涯,都没有来得及破解笼罩他的梦境。
  然后是第三个,潼燮。
  熵裂在看到倒在地上的潼燮的时候,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直望着苍蓝色的天空。过了很久,他才说,我的手下最终还是全部死了。下一个也许应该是我了。
  新年终于还是过去了,可是在这个新年中却弥漫了太多的死亡的气息。我们没有告诉那个新的店小二这些人的死讯,因为他是那么单纯而简单的一个人,也许一生都不会经历这些离奇的死亡和诡异的暗杀。他只是个简单而幸福的凡世的人,满足自己的生活,开心地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生活一百年然后从容而平静地离开。有时候我都在想这样的生活也许才是真正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像我一样,是一个被无穷枷锁禁锢的一个王,灵力绝顶,可是却永远孤寂。
  那个店小二依然每天忙碌,用笑脸开始迎接那些重新开始流浪的浪子和旅途中的行人,那个店主的孩子依然每天玩着他的那个冰蓝色的球,看见我们的时候开心地笑着叫我们陪他玩,整个凡世依然是按照它的惯有的轨迹运行着,没有任何异样。
  可是,死亡的气息依然笼罩在我们头顶上,如同浓重而浑厚的乌云,经久不散,不见光,不破风。
  没有人知道伢照和鱼破是怎么会被梦境操纵的,按照他们的灵力而言,是不可能轻易被人操纵到自杀的地步的,除非是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有防备,然后跌进梦境之后就再也无法出来。可是在经过那么多离奇诡异的死亡之后,伢照和鱼破不可能还是那么放松警惕,除非用梦境控制他们的那个人是个他们绝对不会去怀疑的人。在事情发生之后月神这样告诉我,我听了没有说话,皇柝也没有,因为我们都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完全迷失方向,似乎可以等待的就是乌鸦和西方护法来继续杀人。
  皇柝突然说,王,你们还记得星轨的第三个梦境吗?
  月神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她说,当然记得,星轨告诉我们,在没有线索没有方向无法继续前进的时候打开。
  那个梦境是个冗长可是简单到极致的梦境,因为整个梦境就是樱空释,我的弟弟。他英俊桀骜的面容,梦境里面,释朝着远处跑过去,远远地跑过去,樱花和雪不断从他身后落下来铺满了他跑过的痕迹。在最远的远处,地平线跌落的地方,释变成了他小时候的模样,他站在地平线上对我微笑,大雪簌簌地落下来堆积在他的手上幻化成一个雪白的球,他的声音从地平线上飘渺地弥漫过来,他叫我,哥哥,你快乐吗?你,快乐吗?
  我一直无法明白星轨为什么要将这个梦境给我,是让我可以回忆樱空释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如果只是让我回忆樱空释,那么她为什么要叫我在完全没有线索的时候打开呢?
  我突然想起以前星旧给我的一个梦境,就是那个我和我弟弟在落樱坡通过幻术师资格的梦境,也许和那个梦境一样,有些细节一直被我们忽略了。
  于是我重新走进了那个梦境,我仔细观察着在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在梦境的最后,我终于发现了星轨想要告诉我们的秘密。
  雪已经停了,只是青翠的竹叶上依然有着厚厚的积雪,在风的吹拂下会像扬花般洒落。
  潮涯在院落中弹琴,我和皇柝在房间中,彼此没有说话。
 楼主| 发表于 2009-3-9 20:17:30 |

幻城 雪国 十六 凡世的欢乐(3)

然后我们突然听到了潮涯的尖叫声,从我的这个角度从窗口望处去,潮涯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蓝色,她的长袍和长长的头发突然向上飞起来,她的琴被她用灵力悬在她的头顶正上方,无数的白色的蝴蝶从琴弦上幻化出来围绕着她自己飞旋。  皇柝望着我点点头,他说,王,的确和你预料得一模一样。
  当我和皇柝走到院落中的时候,潮涯头发凌乱地飞舞在风里面,她的瞳仁越加诡异地蓝,而那个店主的儿子站在潮涯旁边,吓得惊慌失措,他含着眼泪害怕地说,姐姐,你怎么了?
  我走过去,在那个小孩子面前跪下来,抚摩着他的发髻,对他说,姐姐没有怎么,姐姐只是被你的梦境暗杀术控制了,她没事。
  那个小孩子望着我,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他说,哥哥,你在说什么?
  我突然一扬手,一道锋利而短小的冰刃突然飞扬出来划断了那个小孩子系头发的黑色绳子,然后他的头发长长地散落在地上,超过了我在这个西方护法幻化出来的凡世里见过的所有人的头发,包括熵裂,熵裂和他比起来更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而潮涯的头发突然停止了撕裂般的吹动,安静地散落下来,沿着她的幻术袍如同水银泄地。她的眼睛是纯净的白色,瞳仁又干净又纯粹如同最洁净的冰。她说,小弟弟,我说了我没事,我只是中了你的梦境控制而已。
  然后那个小孩的面容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冷傲和凛冽,如同锋利的朔风从面上不断吹过。
  他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可是眼神却依然锐利而森然。
  我说,乌鸦,你可以停止了。
  乌鸦望着我,他说,你不可能知道我就是乌鸦的,这不可能。
  我说,对,的确不可能,可是我还是知道了。
  乌鸦望着我,然后望着潮涯,他说,你们是在演戏,潮涯根本就没被控制?
  潮涯说,是的,我是在演戏。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操纵梦境最好的人,我差点就沉溺于你的梦境中无法苏醒了,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我想现在我应该是用琴弦把我自己勒死了吧。
  乌鸦望着我说,你们怎么怀疑上我的?
  铱棹死的时候,凤凰肯定在大厅里陪熵裂他们喝酒,所以杀死铱棹的绝对不是凤凰花效,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可能让西方护法亲自来做,所以肯定是乌鸦杀死了铱棹。
  那么你们怎么怀疑到乌鸦是我?
  因为我们看了铱棹咽喉的伤口,发现伤口是从下往上切进皮肤的,也就是说杀死铱棹的人是从比铱棹矮很多的地方出手,然后以剑洞穿了她的咽喉,所以我们想到杀死她的人一定是身材格外矮小的人,而且是个她绝对不会怀疑到的人,因为她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
  还有呢?
  还有就是片风的死。那个时候皇柝说暗杀者绝对还在那间屋子里面,可是我们却没有看到有人从房间里面出来,其实的确有人从房间里面出来,那个人就是你,因为你的个子太小,还没有达到花效的腰的高度,所以就被走廊上的围栏遮挡掉了,从我们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花效看着一个透明的人走出来一样。
  所以你们就想到是我?
  还没有,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蹊跷。然后进一步怀疑你却是因为月神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还记得当那天我们全体中毒的时候,有人引开月神吗?那天我们打开门的时候,你出现在走廊上,表情惊恐地望着听竹轩的方向,于是月神追了出去,可是月神回来之后对我说“我越往那个方向追杀气越淡”,然后我突然想到,其实那股杀气根本就是你站在门口制造出来的,你本来就是暗杀的顶尖高手,制造杀气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等月神出现时你就突然收回,让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到你。
  乌鸦望着我,脸上是阴毒而怨恨的表情,他一字一顿地对我说,说下去。
  然后就是星轨的梦境,星轨在梦境里重复了樱空释,也就是我弟弟小的时候的样子,和你一模一样,同你一样的是,他的手里也有一个同你的球一样的球,不过是雪白色,开始我不知道这个梦境是什么意思,可是到后来我明白过来,我记得在我刚刚进入这个由西方护法幻化出来的凡世的时候我见过你,可是那个时候你手上的球是雪白色,而现在你的球却变成了冰蓝色,我记得伢照死的时候对我说的“王,请小心冰蓝色的……”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要我小心的是什么,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他是要我小心你的那个冰蓝色的球。后来我问了潮涯,潮涯告诉我,的确灵力高强的梦境操纵者可以将梦境凝聚为实体,也就是你那个球,然后触碰过那个梦境的人就会在一瞬间被梦境吞噬,所以我们要潮涯去试试你的那个球是不是杀人的梦境。结果不出我们所料,那个球的确就是你操纵的杀人的梦境。
  乌鸦望着潮涯,他说,原来你并没有被我的梦境控制,你只是装出来的样子?
  潮涯点点头说,对,皇柝已经在我的身上下了防护结界,一般的幻术无法进入我的身体,而且不要忘记了,我也是操纵梦境的人。
  乌鸦站在我们的当中,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的样子就是一个乖巧的小男孩,可是谁会想到他就是这个世界中仅次于西方护法的暗杀高手呢。
  皇柝的结界已经将周围的空间冻结了,而潮涯也将琴弦召唤了出来,乌鸦站在中央,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他眼中的色泽变幻不定。
  然后他突然就笑了,他走过来,抬起头望着我对我说,哥,你抱抱我好吗?
  那一瞬间我觉得周围的空气被搅动得形成巨大的旋涡,一恍神我竟然看见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我的弟弟樱空释,他的头发晶莹如雪地披散下来,乖巧纯真的面容,望着我微笑,如同几百年前那个在我怀中沉睡的小孩子,会在梦境中安静地微笑的释。我眼前开始出现大团大团华丽的色泽,整个脑子里都是我弟弟的声音,他说,哥,你抱抱我好吗?抱抱我好吗?好吗?好吗?
  然后释踮起脚来伸手抚摩我的脸庞,可是当他的手要触及到我的时候,皇柝在我身上种下的防护结界却突然出现,一个晶莹透明的球将我笼罩在里面,释被突然出现的结界弹开倒在雪地里,他趴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睛里面滚落出来落在雪上,他哭着说说,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的心突然如同刀割一样,撕裂的疼痛从胸腔中穿涌而出,我走过去,弯下身子准备抱起我的弟弟,我说,释,不要害怕,哥在你身边。
  在我弯下腰的一刹那,释突然变成了乌鸦,周围的幻觉一起消失,我看见乌鸦诡异的蓝色的面容,然后一道冰冷的白光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上,然后闪电般划向我的咽喉,我已经来不及后退了,一瞬间身体如同冻结一样。
  可是当乌鸦手中锋利的冰刃出现在我的咽喉前面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乌鸦凝固的笑容,他的冰刃再也无法前进一寸,因为我看到了一道月光从他的胸膛穿涌出来,然后我看到了站在乌鸦身后的月神,她的面容冷酷而光芒闪耀,头发飞扬在空中,如同萧杀的呐喊一样撕裂而锋芒。
  然后乌鸦慢慢地在我面前倒下去,在他身体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他凄凉地对我说,哥,你为什么不抱抱我?为……什么?
  周围的空气里突然出现大片大片的樱花,然后一瞬间变成了如同凡世的血液一样鲜红的颜色,我听到大地的震动,如同天边沉闷而钝重的雷声。
  我抬起头的时候眼泪无声地展翅滑落,我听到释在天空的声音,他说,哥,请你自由地……
 楼主| 发表于 2009-3-9 20:18:09 |

幻城 雪国 十七 寂寞的王

听竹轩的背后又多了两座落满雪花的坟塚,凤凰和乌鸦并排躺在冰冷而坚硬的泥土之下,我不知道当春天来临的时候,他们的土壤上会不会长出青翠柔软的野草,我只知道,他们坟墓旁边的樱花树,在来年的花季,会开得格外灿烂而夺目。   其实樱花是种最残忍的树,它的根下埋葬的尸体越多,它就开得越灿烂。如同朝霞夕阳一样流光溢彩。
  月神和皇柝站在风里面,他们的表情疲惫可是依然坚韧,幻术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只是潮涯的表情格外的伤感。在乌鸦死的那天,潮涯对我说,王,也许帮您复活了您的弟弟之后,我就会离开这个纷扰的世界了。
  我问,为什么?
  潮涯说,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厮杀和血腥,无数的亡灵栖息在云朵之上,每日每夜不停地歌唱,那些黑色的郦歌总是穿进我的胸腔,让我觉得难过可是无力抵抗。王,也许我应该和蝶澈一样,去凡世,寻找一个爱自己的男子,也许他根本不懂得幻术和乐律,可是我只要他有干净明朗的笑容和坚实的胸膛,那么我宁愿舍弃我千万年的生命在他肩膀下老去。王,您知道我的母后吗?就是你父皇的御用乐师,其实她早就已经死了,因为她就是去了凡世,在那个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的凡世微笑着死去,她死的时候,她的丈夫在她的身边,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而她的丈夫,已经白发苍苍。这是我的母后在死前最后给我的一个梦境,我总是为这个梦境而忧伤。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难过,我在难过地想,我为什么要是个被禁锢的神?
  我对潮涯说,几百年前,我就在为这个事情而难过了,因为为了我的自由,我失去了我最爱的弟弟。
  潮涯转过身来,云朵从我们两个人的头上倏忽地飘过去。缓慢无声地飘过去。
  新年已经过去。
  日子依然流淌如河水。有时候我躺在高大的樱花树的树干上的时候,我总是眯起眼睛望着天空那个潮湿的红日,如同躺在河底,看着水面的落叶无声地漂过去,然后再漂过去。
  就像婆婆说的那样,我终于成为了一个安静地等待时光覆盖而过的寂寞的王。
  可是西方护法依然没有出现,我和月神皇柝潮涯依然被困在这个用灵力幻化出的凡世里面无法移动。
  我曾经将这里的情况用幻术记载在一卷羊皮纸上,用掣风鸟传递给了星旧,我问星旧,现在应该怎么办。
  可是当星旧的掣风鸟飞回来的时候,他的纸上却只有两个字:等待。如同当初我问熵裂我们应该怎样才可以见到西方护法时的答案一样。
  熵裂已经离开,他走的时候大雪已经停了,他站在我和月神皇柝潮涯面前,气宇轩昂,依然是这个凡世里最——的人。
  熵裂笑着对我说,王,我所能够帮你的已经全部完成了,其实我没有帮助你任何事情,凤凰和乌鸦已经死了,剩下西方护法不是我能对抗的。王,请您自己小心。
  然后熵裂在我面前跪下来,抬起头望着我,他的笑容温暖如同穿街而过的阳光,他说,王,你是我见过的最年轻可是却最——的幻雪帝国的统治者,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请用掣风鸟召唤我,就算我已经死亡,那么我的子孙也会出现在您的面前不会有任何犹豫。
  我难过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熵裂转身离开,他的身影逐渐缩小,然后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消失在冰雪融化的地方。
  我可以想象熵裂一个人长袍纷飞地行走于凡世明亮的喧嚣中的样子,气宇轩昂,一个人就算失去了所有,可是他不会失去他生命中的精魂,而正是这种精魂让一个人成为不灭的神。熵裂就是这样的人。
  我回过头去看月神皇柝,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长发柔软地散落一地,如同一幅最安静的画面,经过无数的厮杀的格斗,他们的灵力也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的头发已经超过了刃雪城中所有的幻术师,甚至超过了星轨和星旧。
  潮涯低着头站在他们背后,我可以看见她眼中的泪光。
  然后我听到精美的乐律突然腾空而起,冲上无穷空茫的苍穹。周围的空气在潮涯幻化出的蝴蝶的飞舞下被激荡起一圈一圈透明的涟漪,我看到周围路人惊若天人的表情,他们望着潮涯,望着这个有着及地的白色长发的绝尘艳丽的女子,忘记了说话。
  只有不灭的乐律如同精魂一样飞舞盘旋在透明的天空上面,飞鸟匆匆穿过,浮云如同锦缎般渐次撕裂。
  无数的透明的伤痕出现在天空里,然后又缓慢地消失。
  熵裂离开的第三天,他的尸体被发现在城门外的那条尘土飞扬的驿路旁边,当我们赶到他的身边的时候,大雪重新从天而降,一点一点地覆盖到他的尸体上。他的尸体已经冰冷僵硬了,脸上的表情惊诧扭曲。
  我站在熵裂的尸体旁边仰望着长满铅灰色云朵的天空,我听见寒冷冻裂我的骨骼的声音,我甚至可以看见那些裂开的裂缝,一道一道如同白色的闪电。
  潮涯没有说话,只是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眼泪。
  皇柝正在检查熵裂的尸体,而月神也站在他的旁边。
  我走过去,问皇柝,他是怎么死的?
  皇柝没有说话,只是掀开了熵裂胸膛的衣襟,在熵裂坚实的胸膛上,有三个血肉模糊的洞,肌肉被残忍地撕裂开来,那些白色的血液已经凝固,熵裂的眼神空洞而惊恐,望着天空,丧失了所有的语言。我转过身,不忍心看,而潮涯早已经后退了很多步开始低下头呕吐。
  然后月神突然说,王,你看他的手。
  当我去看熵裂的手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熵裂的左手手指维持着一个奇怪的造型,而那恰恰是占星师占星时的幻术召唤手势。
  王,你知道熵裂以前是一个占星师吗?
  不知道,他没有告诉过我。
  月神望着我说,那么他为什么在死的时候还要占星呢?或者说是不是因为他占星发现了一些什么东西所以他才被暗杀掉?
  我望着天空,无法回答出月神的问题,我只觉得西方护法的面容在天空上时隐时现,可是我无法看清楚那到底是张什么样的面容。而惟一可以感知到的,是西方护法轻蔑的嘲笑,那些从他眼中散发出来的寒冷的光芒如同锐利的锋芒刺进我的躯体。
  樱花放肆地颓败,那轮血色的夕阳惶惶然地沉到地平线以下,周围的风突然变得凛冽而空洞。
  客栈依然人来人往,凡世的喧嚣依然如同不灭的经年一样流转不息,日升月沉,草木枯容,繁华如同红颜身上的纤纤素衣,一簇一簇抖落。那些倾国倾城的女子依然在编织着如梦的歌舞升平,那些快马平剑的少年依然奔驰在空旷的风尘之上苍穹之下蓦然回首来路的凄惶与悲壮,谁知道那飞扬的长袍和闪电般的剑锋下,埋葬了多少等待的目光,以及多少曾经清晰得毫发毕现的回忆。谁在乎那些在厮杀中流亡的血统和呐喊中迎风独立的惨烈。
  我只知道我在很多的晚上都是泪流满面。
  我总是漫步在听竹轩的空旷的院落中,每一步都让我觉得凄凉。曾几何时,在听竹轩和浅草堂中,那些鼎沸的人声和欢笑的雾霭,每日每夜如同不散的雾气一样笼罩这里,而那种人世的喧哗和清亮曾经让我觉得那么温暖。可是现在,人去楼空,物是人非,那些挺立在风雪中的竹子依然苍翠如玉,那些樱花依然放肆地盛开和凋谢,只是再也没有人走在我的身边叫我王,对我微笑如同解冻的春风,星轨、辽溅、片风、针、伢照、潼燮、鱼破、铱棹、熵裂、甚至凤凰和乌鸦。只是他们的面容都已经模糊地氤氲开来,如同终年不散的雾气,模糊得如同想前世。
  院落的樱花树又重新发出新的叶子,一点一点充满希望的浅绿色。潮涯总是坐在那些高大的树木下面弹琴,只是没有用任何的幻术灵力,只是弹奏着精致到极至的旋律。那些客栈中的人总是对潮涯的容貌和琴技惊若天人。可是潮涯依然如同在刃雪城中的大殿中一样,闭着眼睛,完全忘记了周围的喧嚣。在经过蝶澈和凤凰乌鸦的战斗之后,潮涯已经成为了最好的巫乐师,她的头发已经如同月神皇柝他们一样了,又长又晶莹纯白。可是她眼神中的忧郁却总是让我难过。
  潮涯总是在那些树木的阴影下,在早春来临的清亮的阳光中抚琴一直抚到泪流满面,然后在太阳渐渐隐没的时候,在光影混乱地弥散的时候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站在远处看着她寂寞的身影看得心里一道一道透明的裂缝。我抬头看着那轮仓皇的落日恍惚中发现我们已经在凡世停留了好几个月了。
  我朝潮涯走过去,可是刚走了两步我就停了下来,因为我看见月神出现在潮涯的背后,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长袍,上面有着蓝色的星光图案,我知道那是月神最好的一件幻术袍,上面的星光其实全部是散落的灵力,可以帮助主人在召唤幻术的时候增加很多的灵力。
  月神站在潮涯背后,她对潮涯说,站住。
  潮涯回过头来,她的表情平淡如水。她望着月神,没有说话。
  潮涯,杀死伢照的那个梦境是很厉害的暗杀术吗?
  潮涯低着头说,对,那个梦境的制造者的灵力绝对是凌驾在我之上。
  那么你觉得是你的释梦能力高还是我呢?
  潮涯回过头来望着月神,她说,不知道,也许我们一样吧。
  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却可以轻易地破掉那个梦境呢?
  当我听到这的时候,我就知道月神要做什么了。
  潮涯回过头来,阳光在她的头发上流淌如同明亮的溪涧。只是她周围的风开始涌动起来,一圈一圈透明的涟漪从空中凌空散开。
  月神站在她的对面,表情冷漠,可是我看到了她手上的闪烁的光芒,锐利如同森然的冰凌。
  然后潮涯坐了下来,安静地开始弹琴,悠扬而婉转,无数的鸟群在她头上聚拢来,盘旋着飞舞,我感觉到周围空气中不经意的一阵一阵的颤动。潮涯的声音很模糊,飘渺如同从遥远的地方破空而来。她说,原来月神你一直在怀疑我。
  月神说,因为你值得怀疑。
  然后潮涯的笑容像是一朵突然绽放的莲花,一下子扩散得如同漫天的烟雾,那些白色的蝴蝶全部涌动出来如同铺天盖地的落雪,而月神也早已经开始移动开了,她的那些光芒在那些白色的蝴蝶中如同若隐若现的闪电,那些破碎的蝴蝶尸体如同簌簌落下的雪,安静而沉闷地跌落到黑色的地面上容入到那些积雪之中,当最后一道闪电突然如同撕裂的锦缎一样破空而过的时候,一切的画面都静止了,然后我听到潮涯的无音琴的琴弦一根一根崩断的声音,无数细小尖锐的月光从潮涯身体里穿涌处来,然后潮涯在月神面前笔直地倒下去,她的眼神涣散开来渐渐模糊了。
  而我的眼中已经潮水涌动。只是喉咙如同被掐住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月神转身来的时候看见了我,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晃动,然后又恢复了她冰冷的容颜,她说,王,你在。
  我说,我在,我在。然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月神说,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潮涯就是西方将军。
  如果你猜错了呢?我的声音无力而软弱。
  月神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着对和错,有些错误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你要成就一些事情那么就必要牺牲一些事情,王,不是吗?
  我转过身离开,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我背对着院落中的月神说,月神,如果潮涯是西方护法的话,那么你觉得你可以那么轻易地就杀死她吗?
  凡世现在依然春寒料峭,偶尔还是有雪从天空中簌簌而下,我不由得想起刃雪城中的冬天,冬天里一落十年的大雪。
  我站在房间的窗户旁边,月光如水一样流淌在地面和树叶上,风将树枝的阴影摇晃得如同奇怪而烦琐的幻术手势,我听到天空上乌鸦嘶哑的鸣叫,一声一声如同落到我的头顶上,沉闷得让人感到惶恐。
  我对着月光伸出我的手,我动了动左手手指,然后我弟弟的面容从天空中浮现出来,他叫我哥,哥。他的面容不断地改变,有他微笑如同阳光地笑容,有他冷酷时如同寒冰的面容,有他死的时候望着我的绝望的面容。可是这一切都是幻觉,这几百年来我就是靠着这种记忆镜像的幻术支撑着我孤单得可以听到风声的时光,支撑着我可以一点一点地看着我的年轻的岁月如同马匹一样从我身上奔跑践踏而过。而现在,有谁才是像释一样完全值得我相信的人呢?有谁可以因为我的笑容而高兴好几百年呢?
  释,你知道吗,你再叫我一声哥,我就可以泪流满面了。
  客栈中间依然人来人往,只是和我一起吃饭的人只有两个人了,皇柝和月神。
  当我开始吃饭的时候,月神突然用手挡住了我,她说,王,现不要动这些饭菜。
  为什么?
  月神说,因为这些饭菜有毒。然后她望着皇柝,冷冷地说,我们的饭菜不是全部由你负责的吗?怎么还会有毒?
  皇柝没有抬起头,只是淡淡地说,你是在怀疑我吗,月神?
  没错!然后月神的月光突然如同暴长的锋芒一下子逼到了皇柝的咽喉,我出手一道冰刀切断了月神的光芒,我说,月神,够了,不要再彼此怀疑了。
  月神突然闪身到皇柝面前,她说,不可能。
  皇柝在她凌厉的招式下已经越来越难移动了,我跑过去,用风雪冻住了月神的光芒,在那一瞬间,月神突然惊诧地看着我,仿佛不相信我会对她动手,而这个表情,也成为了我看见的月神的最后一个表情。皇柝在我冻住月神光芒的时候突然将手重重地击打在月神的咽喉上。我回过头去,然后看到了皇柝诡异的微笑。
  然后月神倒在地上,我看到她眼睛中哀怨的神色。然后那种哀怨渐渐转成了难过和忧伤,我看到她眼角流下的晶莹的眼泪。
 楼主| 发表于 2009-3-9 20:18:50 |

幻城 雪国 十九 梦魇·星轨·雪照

可是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潮涯的蝴蝶腾空而起,以为上面已经没有了黑色的压制,月神的月光也在黑暗中突然变得光芒四射,因为星轨突然收回了所有的缎带。   然后我看到了星轨脸上忧伤的笑容,如同当初那个纯真的小孩子。
  她望着我,对我说,哥。
  我转过身,看到了我身后的星旧,气宇轩昂,白色的占星长袍一尘不染,表情依然冷傲而严肃。他的头发飞扬起来,在风中一丝一丝散开。
  哥,你怎么会来?星轨望着星旧,低声地说。这个时候,星轨似乎只是个温柔婉顺的女孩子,只是当初那个被星旧从幻星宫中抱出来的孱弱的小女孩。
  你不要管我是怎么来的,星轨,告诉我,你真的是西方护法吗?
  星轨没有说话,只是我看到她的眼睛中出现一闪而逝的光芒。她低着头问,哥,如果我是,那么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
  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卡索是我最敬重的一个王,如果有任何人想要伤害他,那么我都不会原谅,而且,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星轨,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听到那些亡灵从天空上面走过的声音吗?
  哥,我不在乎那些人,我只在乎你,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吗?
  对,我不会原谅你。星旧转过身背对着星轨,我看到他脸上滚落下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草地中。
  星旧对我说,王,我们动手吧。
  星旧,可是他是你的妹妹……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星旧打断了我的话。
  哥,你真的要对我动手吗?
  是的。
  我不是你的妹妹吗?
  星旧抬头望着天空,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他说,我的妹妹星轨是个善良而单纯的女孩子,会在我的怀抱里安静地睡觉,会等待我的归来,只是她已经死了,死在我的记忆里,她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然后我看到星轨的眼泪,如同碎裂的光芒一样,四分五裂。
  哥。我听到星轨的声音,如同死水一样的平静,可是谁都可以听到里面的绝望。她说,哥,早知道你不会原谅我,那我根本不愿意再多活几百年,也许在我两百岁的时候死在幻星宫里会是最好的结局,因为,你永远都不会讨厌我。
  然后我听到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那些黑色的缎带从星轨的背后刺进去,然后从她的胸膛汹涌地穿刺出来如同喷薄的黑色海浪,星轨的身体倒在草地上,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坠地声,在她倒地前的最后一瞬,她哭着说,哥,哥!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在星轨死亡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晶莹透亮的球,我知道那是星轨留下来给他哥哥的梦境。
  星旧站在远处高高的山崖上,星轨躺在他的怀里,如同我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一样,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面,他撑开屏蔽保护着星轨,目光温柔得如同春天深深的湖水。
  星旧,你怎么会突然从刃雪城里面赶过来的?
  因为我一直在占星祈福我的妹妹和王您,然后我突然感到了我妹妹的危机,因为我感到有几个幻术灵力格外高强的人正在对星轨围攻。于是我赶过来,穿越了已经成为空城的东方南方北方护法的领域,然后到达了这个由西方护法的灵力幻化出来的凡世,然后我看到了王您,月神,潮涯和皇柝,而我的妹妹,星轨,站在你们中间。在那一瞬间,我知道了,原来星轨才是真正的西方护法。
  星旧,你不是最心疼你的妹妹的吗?怎么会……
  卡索,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喜欢我的妹妹不会少于你喜欢樱空释。所以,请不要再说起这件事情,因为每次提起,我都会像死一样难过。
  王,我会离开你,因为我的妹妹已经死了,我没有再想要守护的人,而你,已经强大了,不需要我的保护了,王,也许我会隐居在幻雪神山里面,守护在星轨的坟墓的旁边,当她的坟头撒满樱花花瓣的时候,我想我会泪流满面的。
  王,你是我最敬重的一任刃雪城的王,我会永远为您祈福,只是现在,请让我离开吧。
  我望着星旧的面容,说不出话来。
  而星旧和星轨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大雪茫茫的尽头,我隐约听到星旧苍凉而悲怆的歌唱回荡在高高的苍穹上,无数的飞鸟聚拢又弥散开,樱花如同伤逝一样,残忍地降临。
  梦魇·星轨·雪照
  我叫星轨,我是我的父皇最心疼的一个女儿。我的父皇是刃雪城里最好的占星师,预言兴亡,占卜吉凶。
  我的父皇是我见过的最刚毅的男子,我看到过他站在幻星宫最高的落炎塔上占星的样子,面容严峻如同幻雪神山祭星台千年不动的黑色玄武岩。风从他的脚下汹涌而起如同咆哮的海啸,他的占星袍飞扬起来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翅膀,我总是看见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鹫。
  几百年几千年,岁月如潮水一样流过他的身体,我相信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因为他是那么坚强和刚毅。
  可是他看着我的时候,脸上会有如水一样忧伤的表情,我那么刚毅的父皇会为我流下难过的泪水。
  因为我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后就流着泪告诉我,我的星象是被打断的,我只能活到250岁,然后等我过了250岁,我的生命就开始出现一种无法预测的轨迹,因为我随时都可能死掉。我的母后告诉我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掉在她纯红色地长袍上浸染开来,如同一朵一朵娇艳的花。我伸出小手抹掉了母后的眼泪,我告诉母后,即使只有两百年,我也会开心地活下去。
  然后我看见我地母后泣不成声。
  当我出生的时候,我的家族为我的降生感到巨大的幸福,因为在我新生的身体上,已经凝聚了一千年的灵力,我的母后告诉我,我出生的时候,头发已经比她的长了,那些如同晶莹的雪一样的发丝紧紧地将我包裹起来,我在里面安详地沉睡。
  我的父皇喜极而泣。
  可是我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我的父皇为了举行了最初的新生占星仪式,我的母后告诉我,在那个占星仪式上,我的父皇格外的高兴,他的笑容如同撕裂的天空一样豪迈,家族的人都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父皇笑的样子。
  可是当父皇占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整个占星坛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父皇占星杖上空破碎断裂的星象,我的父皇在占星坛的最高处身体一个摇晃,然后倒在了冰冷的玄武岩上。
  我是个被打断的孩子。我是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
  我是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
  我在幻星宫的最下层的暗室中睁着眼睛难过地想。
  我的身体越来越弱,甚至一阵风都可以让我口吐鲜血。当第一天我的父皇将我抱到这个黑暗的地下室的时候,我的父皇难过地掉下了眼泪,他说,星轨,我的好女儿,你呆在这里吧,你不会有事的,父皇是最好的占星师,父皇可以改变星座的轨道的,你不会死的。
  我在父皇的怀里望着他,然后点头。我说,父皇,我相信你,您是最——的占星师。
  然后我闭上眼睛。因为我知道,我现在的灵力已经超越了我的父皇,可是连我都没有办法改变星宿的位置。
  我的哥哥叫星旧,和我一样是个灵力高强的孩子,只是他的命运不像我一样诡异,灵力也没有我强大。
  可是我爱我的哥哥。因为他总是在我觉得自己是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的时候对我说:
  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因为这一句话,我倒在他的怀抱里难过地哭了。
  在我130岁之前,我都是个孤单的小孩子,我在幻星宫的最下层,我没有见过真正的星象,只在占星杖上看见过它们银色的清辉。我没有见过红如莲花的喷薄的落日,没有见过如同黑色淡墨一样模糊氤氲的日暮下的群岚。我没有见过雪花落在樱花树上然后樱花花瓣飘落到肩膀上的样子。没有见过我自己的宫殿,幻雪帝国中最轻盈飘逸的幻星宫。
  我只在我哥哥星旧的叙述中一点一点地想象它们,想得心里越来越难过。
  我的哥哥总是坚定地告诉我,他会成为更好地人,我不会在250岁的时候死去。
  我看着他年幼的面容,心里好喜欢我的哥哥。
  当我哥哥130岁的时候,他成年了,当他参加完成年礼之后走到幻星宫的最底层来看我的时候,我以为我看到了我的父皇。
  我的哥哥变成了和父皇一样坚毅挺拔的占星师,我看到他的纯白色占星长袍。看到他飞扬的长头发。
  我缓慢而幸福地说,哥。
  星旧走过来,把我抱起来放在他的膝盖上,他说,星轨,我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强大,你一定要等我。
  我点头,然后看到哥哥的笑容温暖地散落在我的身上。
  星旧对我说,星轨,哥哥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改变星宿的轨迹,我要让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因为你是让我想变得更强的人。你是我全部的天下。
  你是我全部的天下。
  哥哥一直都不知道,我为他的话每次都感到难过,我总是在想,有一天如果我突然就死了,我的哥哥在这个最黑暗的地下室找不到我,那么他,如此刚毅而坚强的他,会不会为我难过得流下眼泪呢?
  我的哥哥告诉我外面的一切事情,包括现在谁是幻雪帝国的王,谁是最好的幻术师,他总是提到卡索的名字,因为我哥哥认为,他是一位最好的王子。温和,善良,而且气宇轩昂。我的哥哥说,他是个——的人,将来必定也会成为——的君王。
  我的哥哥告诉我,等有一天他强大到可以改变命运,那么他就可以让我走出这个黑暗的囚笼,让我站在刃雪城最恢弘的大厅中为卡索占星祈福,因为我是最好的占星师。
  我看着哥哥神采飞扬的面容几乎要信以为真了,可是我知道,一切只是个华丽的梦境,可以用来安慰自己也安慰哥哥的梦境,我知道自己最后的生命必然会莫名地中断于某个早晨或者某个血色的黄昏,可是我还是感谢我的哥哥给了我这个生活下去的希望,只是心中依然有心疼和难过,不是为我,而是为我最喜欢的哥哥星旧。
  我的身体有着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体质,因为我在130岁醒来的第一天早上发现自己还是小孩子的身体,于是我发现自己永远都长不大了。
  那天我躲着不见我哥哥,我想到星旧我就泪如雨下。我的哥哥已经是一个长风而立的男子,而我,却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我不要我的哥哥看到我而为我难过。
  可是星旧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站在空旷的黑暗中温柔地告诉我,星轨,我知道了你的事情,不过哥哥没有任何的改变,我还是喜欢星轨,因为星轨就是星轨啊,无论变成什么样子还是星轨。
  我在黑暗的另外一头,看着站在中央的的哥哥,他的脸很温和,头发软软地扎起来,我看到了他的那见黑色的占星袍,上面洒满了幽蓝色的六芒星。然后星旧转身看到了我,他走过来,抱起我放在他的膝盖上,他说,星轨,这件占星袍是王送给我的,因为我准确预言了一场灾难,星轨,我正在逐渐强大起来,请你一定要等我。
  我哥哥将脸俯下来,亲吻我额间的六芒星。他说,
  星轨,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我呆在幻星宫的最底层,一日一日地逐渐消亡我的岁月,我忘记了外面的喧嚣和高昂的精魂,与世隔绝,看着命运的线孤独地缠绕缠绕,而我在其中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有一段时间,我的哥哥没有来看我,因为,那个时候,火族和冰族的圣战正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样在冰海两岸汹涌,所过之处是一片措手不及的覆没。
  我站在底层仰望黑色的天顶,想象着最上端的世界里是不是火光弥漫,那些冰蓝色的云朵是不是已经被烧得如同红色的莲花。
  我每天都在占星祈福,因为我的哥哥在战场上。我总是想象着他高高地站在悬崖上,举起占星杖,光芒从他脚下地地面迸裂而处,他观测着星象对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如同刀刃一样的风割破他的肌肤,我看到他坚毅如同父皇的面容。
  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我的父皇总是代替我的哥哥下来陪我,他把我放在腿上如同我刚刚出生的时候一样。
  我总是询问他关于外面的战事,我的父皇总是告诉我,星轨,不要担心,因为我们的王是最——的王。父皇告诉我,哥哥是战场上最年轻的占星师,可是功勋卓著,我可以想象得到星旧神采飞扬的样子,想象他站在独角兽上纵横沙场的样子。我信任我的哥哥因为他是我心中最——的人。
  每当我露出安慰的笑容,我的父皇总是难过地叹息,我知道他又想起了我短暂如同流星的生命轨迹。我总是抚摩着他苍老的面容,告诉他,父皇,请不要为我担心,因为哥哥会为我改变星宿的位置。我甚至用这个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来安慰我年老的父皇,我的父皇对我点头,他说,对,你肯定能一直快乐地活下去。
  然后他转过头去,可是我依然看到他深陷的眼眶中滚落的泪水。
  我不知道过了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当我的哥哥星旧重新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知道圣战已经结束了。我的哥哥凯旋归来。我看到他已经正式穿上了幻星家族的王者幻袍,我幸福得热泪盈眶。
  星旧抱起我,他裂开嘴角开心地笑,放肆的笑容如同灿烂的朝阳,他的笑声温暖地将我包裹在里面,我觉得像是在母亲的身体里温暖得可以沉睡过去。
  星旧对我说,星轨,我终于成为了幻星族的王,我会逐渐强大的。
  我看着哥哥认真的面容用力地点头。我甚至开始相信他为我编织的这个梦境了。
  可是梦境依然是梦境,总有一天会如同水中的幻觉一样消散。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竟然来得那么快。
  似乎我的生命要提前终结了。我躺在冰冷的黑暗中难过地想。
  在我190岁的那天,我突然觉得胸腔中一阵撕裂的痛,然后我失去了知觉,在我倒在黑色的玄武岩地面之前,我看到了自己口中汹涌而出的白色血液,一点一滴流淌在地面上如同狭长的溪涧,最终漫延开来,模糊氤氲,如同我消散的知觉。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依然一个人躺在地面上,我慢慢地坐起来,然后用衣袖小心地擦地面的血迹。一边擦我的眼泪一边滴下来,我觉得从没有过的难过。我不是因为痛不是因为死亡的降临,而是我突然想到我再也看不到哥哥神采飞扬的笑容了。于是难过就突然从喉咙里涌出来。我坐在冰冷的地上想着我的哥哥。
  那天晚上星旧来看我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我怕他难过。他依然在讲外面的世界,唯美的樱花,绚丽的流岚,雄浑的山脉和安静的大海。我看到他英俊的面容心里一阵空荡荡的难过,我想我以后都不可以看到这张脸了。
  以后的日子频繁地吐血,我的身体一天一天恶化下去,可是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总是在哥哥和父皇面前安静地笑,我不想他们难过,因为他们是我在世上最爱的两个男子。
  不知道是哪一天,当我从黑色的地面上醒过来,习惯性地开始擦地面的血迹,然后我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的一个女子,黑色的长袍如同用最浓重的夜色浸染出来的。她望着我,肯定而毫不犹豫地对我说,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
  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我不知道在我面前说这句话的女子是谁。
  我是渊祭。
  我心里说不出的恐慌,我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你是占星师吗?
  她说,我不是占星师,我是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神。
  她说,如果你愿意做我的西方护法,我就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你可以自由地穿越幻雪神山和刃雪城,随便你居住在什么地方。
  我望着她,问,可以一直留在我哥哥身边吗?
  可以,只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必须出现在我的面前。
  好的,我答应你。
  你这么快就答应我?你不问问西方护法是做什么的?
  我不想问,只要可以一直呆在我哥哥身边,随便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想我还是告诉你好,因为西方护法是个最残忍的护法,因为它掌管暗杀,也许你会被所有人看不起。
  只要你不叫我去杀我哥哥以及我别的亲人就可以。至于别人的轻视和鄙夷,比起可以呆在我哥哥身边一直陪他来说,如同柔弱的蛛丝。
  渊祭望着我,她说,很好。很好。然后她如同烟雾一样消散在我的前面如同诡异的幻觉,我甚至怀疑有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可是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我的吐血开始减少最后停止了,我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我的哥哥站在我的前面,弯下腰看着我的脸,他告诉我,星轨,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我望着哥哥的面容终于哭了,我抱着星旧,我对自己说:
  哥,我终于可以不离开你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3-9 20:20:09 |

幻城 雪国 二十 不可战胜的渊祭

星轨的死亡让西方护法的领域开始震动,无数的雾气从地面升起来弥漫了整个天地,我知道这是结界将要消散前的状况,在所有氤氲的雾气渐渐消散的时候,我看到周围的凡世已经消失尽贻,眼前重新出现白雪皑皑的神界。   只是这个神界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恢弘和壮观。我回过头去看到月神和潮涯惊异的神色。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高高的台阶,一级一级似乎延伸到无尽的苍穹。在台阶的最尽头雾气弥漫中,似乎有着宫殿的飞檐峭壁和流光溢彩。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冰冷而高傲,她说,卡索,走上来。
  那个阶梯似乎没有尽头,我们走在上面几乎要绝望了。因为那个隐没于雾气中的神殿似乎从来没有靠近过,一直走,一直无法接近。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安静得让人觉得恐惧。
  我知道在台阶的尽头就可以见到渊祭,那个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那个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神。
  当我们终于站在台阶的最高处的时候,周围的雾气一瞬间消散了。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似乎大得足够撑到天宇得宫殿,刃雪城同它比起来如同一座小孩子用雪堆出来城堡。那个城堡的墙面上处处流光溢彩,月神告诉我,那些光泽其实是灵力凝聚而成,如同我的凰琊幻术袍上凝聚的灵力一样。整个宫殿上空飘扬着精美而华丽的乐律,那种乐律超越了潮涯感动叹息墙的乐律不知道多少倍。
  在宫殿的天空上面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面容,几乎布满了整个苍穹,那张面容格外模糊若隐若现,可是我却感觉到似曾相识,我觉得我一定在某一个地方见过,只是面容太模糊,我看不清楚,那张面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对我说,卡索,走进来。
  那个宫殿比我们想象中都还要大,我们穿行于其中如同走在台阶上一样漫长。在宫殿的尽头是一个抬头可以看见天空的院落,院落的中央是一个水光潋滟的莲池,我知道里面盛放的就是我一直寻找的隐莲。而我也看到了斜倚在莲池边上的人影,我知道那就是渊祭。
  可是当我走到院落当中的时候,我几乎摇摇欲坠,我似乎处于无穷的幻觉当中,周围有华丽的色泽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因为我看到斜倚在莲池边上的,莲姬的笑容。
  莲姬的笑容如雾气般弥漫开来,倾国倾城。
  你就是渊祭?
  对,我就是渊祭。莲姬的嘴唇没有动,可是我依然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王,你认识她?我听到月神在我身后问我。
  对,我认识她,她是我父皇的侧室,莲姬。
  然后我听到月神潮涯和皇柝在我身后不可置信的声音。
  莲姬说,卡索,你能够走到这里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如果不是你身上有你弟弟和封天的灵力,我想你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我想复活释和梨落岚裳。
  你想,可是你知道我想不想吗?
  你一定要想。
  然后我听到莲姬诡异的笑声,她说,卡索,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我说话,即使是你。你不要以为你过了前面几个无能的人就可以在我面前这样张狂,我随时可以让你死得粉身碎骨。
  我问渊祭,难道释不是你的儿子吗?难道你不爱他吗?
  你的父皇只是一个平凡的帝王,怎么配让我为他生育儿子,樱空释只是我用一片樱花花瓣和一片红莲花瓣还有一片霰雪鸟的羽毛幻化出来的,他的死我怎么会心疼。
  我突然想起曾经释和我争夺王位时莲姬诡异的笑容,我突然明白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观看这场在她眼里的游戏,因为一切都是她在操纵。
  莲姬突然说,卡索,你想得很对,那的确是我玩的一个游戏,你和你弟弟几生几世的渊怨纠缠都是请文明用语纵的星象,你知道我用的占星杖吗?我用的是诞星杖,一切星宿皆由我创造,世间所有的恩怨纠葛都只是我手下的游戏。
  我不想再说话,我只是坚定地告诉莲姬,请让我复活他们。
  莲姬看着我笑,笑得格外轻蔑。
  我突然出手,我将凰琊幻术袍上凝聚的灵力全部调动起来然后左手召唤出风雪,右手召唤出烈火,那一瞬间我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灵力攻向莲姬。
  在我身行刚刚展动的时候,月神已经抢在了我前面,她周围的月光发出森然的冰蓝色,一片一片如同尖锐的刀锋,而潮涯早已经席地而坐,她的无音琴已经幻化开来,无数白色的琴弦如同闪电一样向莲姬刺过去,所过之处飞扬起无数的白色蝴蝶,而我们身上已经笼罩下了皇柝最完美的防护结界,他将结界全部给了我们,而他却像个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小孩子一样站在那里。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战,没有退路的最后一战。
  可是莲姬只是动了一动食指,然后我们身上的防护结界就如同碎裂的岩石一般瓦解分崩离析,我们所有的幻术全部反弹到自己身上,胸腔中的血液喷薄而出。
  当我们四个人倒在地上而莲姬却神色悠闲地坐在那里地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婆婆告诉我的话是真的,渊祭原来真的不可战胜。
  莲姬走到我的脚边,她站着高高在上地俯视躺在地面上的我。月神和潮涯皇柝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们躺在地面上,躺在自己身下的血泊里。
  莲姬对我说,卡索,知道自己的渺小了吗?
  我没有说话,可是内心的绝望却汹涌地穿行出来,在我面前流淌成为一条黑色的波涛湍急的河。
  莲姬望着我,说,卡索,你也不用绝望。我可以帮你复活他们。
  我问她,为什么。
  她低下头看我,笑了,她说,因为我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然后她将如同流云般宽大的衣袖一挥,然后莲池中突然盛放了无数红如火焰的莲花。
  我终于看到隐莲了。
  莲姬告诉我,隐莲可以让人复活,可是并不能立刻复活他前世的记忆。而且隐莲本来就是一种神界灵力最强的植物,用它复活的人会专转世成为前世最向成为的人。而当他面对面见到让他复活的人的时候,他的记忆才会全面地苏醒。在记忆苏醒之前,他只会隐约地觉得自己要去一个地方,要做一件事情,而这件事,就会让他看见使他复活的人。
  我可以知道他们复活后都变成了谁吗?
  不可以,只有当他们见到你之后,他们的记忆才可能复活,然后他们才会告诉你,他们是谁。
  然后莲姬笑了,她说,卡索,其实游戏并没有结束,游戏才刚刚开始。然后她就如同雾气一般消散在我的面前。
  当我离开渊祭的宫殿的时候,我站在那个高入云朵的台阶顶端仰望天空,樱空释,岚裳,梨落的面容渐次出现在天空又消失掉。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出现了三个新生的孩子,他们是我的弟弟和我爱的人,他们自由而单纯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
  只是我不知道,释,当我苍老得快要没入夕阳的余辉的时候,我还能见你一面,抱一抱你,听你叫我一声“哥”吗?
 楼主| 发表于 2009-3-9 20:20:47 |

幻城 樱花祭 一 离开幻雪神山的一百年

在离开幻雪神山之后的一百年中,我成为了一个寂寞而满足的人。   因为我有希望,人有了希望就可以安然而平淡地生活下去,一千年,一万年,笑着面对时光的亡失和生死的渐变。
  我知道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释,岚裳和梨落正在一天一天地长大,他们总会在某一天长大成人,我希望他们可以快乐而幸福地站立在这个世界的大地上,眯着眼睛微笑着仰望蓝天面对苍穹。无论在我有生之年是不是还可以见到他们,无论他们还记不记得我。
  其实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简单而满足,宫女们开始说我是个温暖的国王,因为我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我会站在大殿前的空地上抬头看天空急促飞过的霰雪鸟看得笑容满面。
  我总是回忆起几百年前星旧给我的一个梦境,梦境中,我是那个被捆绑在炼泅石上的触犯了禁忌的巫师,而我弟弟樱空释则是那只为了我的自由而血溅冰海的霰雪鸟。以前我总是为这个梦境而泪流满面,而现在,我却可以安然地笑。因为我知道,释必定和我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是个漂亮的小男孩,也许会有一个和我一样喜欢他的哥哥与他相依为命,就像当初我和他流亡凡世时一样。
  只是星旧已经离开了刃雪城,我不知道他带着他一生最疼爱的妹妹却为了他自杀的妹妹去了什么地方。他告诉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在回到刃雪城之后,我曾经去过幻星宫,我见到了星旧和星轨的父皇,我告诉了他星轨的死亡和星旧的离开。当我说完一切的时候,我看见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说告诉我,也许星轨选择死亡是一种解脱,只是她在死的时候,星旧都没有原谅她,被自己爱着的人恨是一件最悲哀的事情,而比这个更悲哀的则是带着这种感情悲哀地死去就算她爱的人已经原谅她了,可是她还是无法知道。
  他对我讲了很多他们兄妹的事情,我看到这个迟暮的老人对时光的回忆。那些往事一幕一幕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我看到往事起伏在他浑浊的目光中,我似乎看到星旧小时候的样子,看到他和星轨站在一起明媚地笑。我突然想起星旧抱着星轨离开时的背影,那么难过那么绝望。
  我走过去,抱着他,他的身躯已经佝偻瘦小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刚毅的幻星族的王了。
  当我离开幻星宫的时候,星旧的父皇跪下来,交叉双手,对我说,王,我尊贵的王,您是我见过的最仁慈最善良的帝王,我用整个占星族的名义为您祈福,王,请你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同星旧一样,婆婆也离开了刃雪城,她的头发依然很短,而且不可能再恢复以前的灵力了。我摸着自己的头发心里一阵一阵地心疼。
  婆婆离开的时候告诉我,卡索,你是一个——的王,你甚至比你的父皇更加——,你的父皇击溃了整个火族,让冰族的势力发展到鼎盛,可是我觉得你比你的父皇更加有资格称为一个——的帝王。因为你深厚的感情和——的胸襟。卡索,我要离开这座刃雪城回到幻雪神山了,我已经老了。而你的命运的轨迹,才刚刚显现。总有一天,你生命中那些最重要的人都会回到你的身边。王,请您耐心地等待。
  我望着婆婆步履蹒跚地离开,身影越缩越小逐渐模糊,大雪在她身后凝重地落下来,无声无息。我想起在以前,我和释还只是雪雾森林中顽皮的孩子,穿着白衣,扎着头发,坐在婆婆的膝盖上听她叫我们皇子。周围有野花盛开的清香和独角兽一闪而过的痕迹。阳光如同水一样将整个雪雾森林浸泡在其中。而一眨眼,几百年的岁月就这样喧嚣而又恍惚地奔跑过去,我已经如同父皇一样穿起了凰琊幻术长袍,站在最高的城墙上,听到无数的人对我的呼喊朝拜。而当初疼我抱我叫我皇子的婆婆,却已经垂垂老去了。
  婆婆的身影消失在落雪的尽头,天空突然狠狠地黑下来,我听到周围的风掠过树梢的声音,空旷而辽远。
  而月神皇柝和潮涯,也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告别了我。我知道,刃雪城只是我一个人的刃雪城,我还是要一个人寂寞地呆下去。
  我第一个见到的复活的人是岚裳,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人鱼,在冰海里面快乐而自由地游来游去,我看到她纯净的银白色长发,闪亮的色泽如同清辉流泻的星辰。
  我去过深海宫看过那个没有长大成人的小人鱼。深海宫的宫主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剪瞳,出生在一百多年前,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来历,她被发现的时候被一大团海藻包裹着。当人们拂开海藻的时候,她们看到了她熟睡的清秀的面容。我真鲷她就是岚裳。
  我站在深海宫的宫殿里,望着外面海水中的剪瞳,想起几百年前岚裳的样子,心里终于释然了。那个曾经让我心疼的女孩子终于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水中翩跹了。
  深海宫的宫主告诉我,剪瞳总是说她要嫁给我,她们问她为什么,她总是说不知道,脸上是迷惘的表情,可是她还是坚定地告诉别人,她要嫁给刃雪城里的王。
  从那以后我总是坐在宫殿高高的房顶上观望着剪瞳。只是剪瞳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我。我突然想起以前,在我习惯每天晚上坐在屋顶看星光如扬花般舞蹈的时候,岚裳就躲在冰海岸边的一个小角落,那个时候她就这样默默地注视我,而现在,则是我这样默默地注视她。
  我觉得一切像是一种命中注定地偿还。可是我心甘情愿。我希望看见小剪瞳一天一天地成长起来,然后我就会将她接到宫中,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当剪瞳130岁的时候,她变成了倾国倾城的女子,整个深海宫陷入一片恐慌。因为剪瞳的容貌和几百年前死去的岚裳一模一样。
  在剪瞳蜕掉鱼尾成为人的那一年,我将她接进了刃雪城,并宣布剪瞳成为我的侧室。
  迎娶剪瞳的那天,整个刃雪城格外地沸腾,因为这是我成为王之后第一次迎娶女人作我地侧室。
  我坐在玄冰王座上,下面所有的占星师巫师剑士排在两边,在大殿中央的大道尽头,我看到了盛装的剪瞳,光彩照人,格外明艳。可是她的表情依然迷茫。我看到她眼中有弥漫的风雪。她孤独地站在大道的尽头,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于是我站起来,微笑着对她招手,我说,剪瞳,过来,不要怕。
  当剪瞳一步一步走向我的时候,两边站立的人群沿着她走的地方渐次跪下,他们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低着头,我听到响彻整个大殿的朝拜。
  我看到剪瞳的眼睛越来越清亮,她脸上迷惘的表情也渐渐地消散,我知道她的记忆正在一点一滴地苏醒过来。而我也也一样,似乎也经历了一次重生,前尘往事如落雪般纷纷涌过来,我看到几百年时光清晰的痕迹铺展在大殿的地面上,铺展在剪瞳的脚下。剪瞳像是从时光的一头走到另外的一头,走到了我的所在。
  当剪瞳站在我面前抬头望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从她的眼睛中已经看不到风雪看不到浑浊了,我知道她的记忆已经全部苏醒过来了。于是我试着轻声叫她,岚裳。然后她热泪盈眶。她跪下去,眼泪洒落在我的凰琊幻术袍上,她说,王,我等了你好久。
  我抱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我说,剪瞳,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我想要给你幸福。
  然后我看到剪瞳类泪光中的微笑,听到所有人对我的欢呼。
  可是我看到剪瞳眉间依然有无法抹去的忧伤,我想也只有等待时光将前世的伤痕抚平了。
  自从婆婆离开雪雾森林之后,那个森林里面的孩子就失去了狠多的温暖,每次我去的时候,那些孩子都拉着我的长袍的下角小声地问我,王,婆婆去哪儿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总是弯下腰抚摩他们的面容,告诉他们,婆婆狠快就会回来的,有王在这里陪你们,你们不用害怕。然后那些孩子们就开心地笑了。
  我总是躺在雪雾森林里的草地上,阳光如同倾覆一般散落在我身上,温暖而且让人觉得安全。我一直在找这里会不会有梨落转世的影子,我想看到梨落小的时候,我想看到她一点一点长大成人的样子。
  而最终我还是看到了梨落,那个我爱了几百年而且还将继续爱下去的女子。
  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依然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她肯定已经快要满130岁了,因为她脸上有着成人般坚毅的表情。她出现的时候如同一只浑身都是力量的矫健的小独角兽,她穿着黑色的靴子,长长的腿露出来,如同身手敏捷的月神一样。她的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微微的冰蓝色。
  她望着我,表情奇怪,我知道,在她的记忆深处,肯定有着一张和我一样的面容。我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望着她没有说话,我在等待她想起我。
  只是她站在我的面前,一直望着我,没有说话,我看到她脸上迷惘的表情。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她抬起头看着我,始终不肯说话,我从她的脸上看到梨落的面容,于是心里一阵空荡荡的疼痛。我俯下身对她说,你别怕,我要走了,等你130岁的时候,我会再来看你的。
  后来有人告诉我,那个女孩子叫离镜,天生就不能说话。她没有纯正的幻术师血统,不过她天分很高,灵力也很不错。
 楼主| 发表于 2009-3-24 23:17:42 |

幻城 樱花祭 二 正室离镜

当离镜130岁的时候,我再次去了雪雾森林,在雪雾森林的出口的地方,我看到了长大成人就要离开雪雾森林的离镜,她高高地站在独角兽上,大雪在她的身后缓慢地飘落下来,我望着她,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我看到在凡世的长街尽头我第一次看到的梨落,美丽得如同最灿烂的樱花。   我走过去,离镜轻轻地从独角兽上下来,她跪在我的面前,双手交叉,然后抬起头望着我,虽然她一句话也不能说,可是我却似乎清楚地听到空气里她的声音,就如同几百年前梨落对我说话一样,她说,王,我来接您回家……
  我走过去,抱着离镜,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我对她说,梨落,我好想你。
  离镜成为了我的正室,刃雪城的皇后。在我们的婚礼那天,整个刃雪城沉浸在一片喜悦的气氛中,看了太多的杀戮,看了太多的生离死别,面对突然而来的幸福我竟然感到措手不及。
  我望着窗外的苍穹,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又是命运与我开的一个玩笑。只是,即使这是幻觉,我也心甘情愿地沉沦进去了。
  我祈祷了几百年的幸福时光在我的面前渐渐显现,我觉得心里像要哭泣般的幸福。
  可是让我辛酸的是,同剪瞳一样,离镜的眼角眉间同样有着忧伤,也许是几百年的等待太过于漫长,所有人都等得几乎绝望吧。
  离镜和剪瞳陪在我的身边,因为剪瞳本来就是深海宫的人,所以灵力超卓,她总帮我处理刃雪城里的事情,每件事情都让我觉得很满意。我总是看见她劳累的身影,看见她不断地阅读那些巫师占星师呈献上来的梦境,她总是将帝国里面发生的事情及时地告诉我,然后我再告诉她怎么做。
  有几次我都看见剪瞳疲倦地趴在我的宫殿里睡着了,我看着她的疲惫总是很心疼。然后我总是将她轻轻地抱回寝宫。然后看着她熟睡得如同孩子的面容。我曾经告诉过她,不用太伤神,可是她笑了,笑容灿烂如同岚裳阳光般的笑容。她说,王,我不累。能够帮到你,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而离镜一直给我温柔的呵护。
  每次我从大殿回到寝宫的时候,我总是可以看见离镜在门口掌灯等我,那盏红色的宫灯被她提在手里,我看到她的头发飞在风里面,她的面容温柔而安静,我似乎听到她的声音,她在说,王,请跟我回家……
  每天晚上看见离镜为我掌灯我就会觉得温暖,甚至在大殿里累得憔悴的时候,我只要想到离镜还在门口的风里掌灯等我归家,我就觉得格外温暖。那盏微弱的光明,总是在黑夜中让我知道方向,让我知道,有人等着我的归去。
  我告诉离镜不要每天在风里等我,那样会让我很心疼,可是离镜每次都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将头埋在我的胸膛上,我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
  我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我对着苍穹,忘记了语言。
  在我内心深处,最最牵挂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离镜和剪瞳都知道,我一直在等待我弟弟的消息,可是,他却像是消失了,一直没有音训。难道是渊祭和我开的又一场玩笑吗?
  每次我仰望天空的时候,樱空释的面容总是会浮现在空空荡荡的天宇上,当有霰雪鸟悲鸣着飞过的时候,我总是会听到释的声音,我听到他在对我说,哥,你过得好吗?你幸福吗?我很想你……
  在一天晚上,我突然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然后突然泪流满面,最后抱着离镜失声痛哭,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永远也不能见到我弟弟了。
  我突然想起渊祭的话:用它复活的人会转世成为前世最向成为的人。
  我想到,如果释还是想成为我的弟弟,那么我就永远见不到他了。因为我的父皇母后已经去了幻雪神山,在那个地方,是不允许有后代出生的。
  那天晚上,我一直坐在黑暗里,关于释的一切都重新从心里深处涌动起来,被来已经被埋葬得很深了,可是伤口突然撕裂,血液又重新喷涌出来。
  离镜一直站在我的旁边没有说话,她的头发温柔地散落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我抱着她的腰,我说,离镜,我好想念释。
  可是在之后的一个月,我再也没有大段大段的时间来想念释了,不能像重前一样站在离岸旁边望着那块炼泅石一望就是一天。
  因为,火族越过冰海,他们的火焰已经烧在了冰族的大地上。
  在很短的时间中,似乎一切突然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圣战的时候,漫天呼啸的尖锐冰凌和铺满整个大地的火种,我依然是坐在刃雪城的大殿里面,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裹在千年雪狐雍容的皮毛中的那个小孩子了,而我,已经成为了主宰刃雪城的人,我像当年的父皇一样,高高地站在大殿的上面,穿着凰琊幻术袍,面容如同幻雪神山上最坚固的冰。
  可是我依然听到前方传来的将士不断阵亡的消息,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在战场上火光冲天的样子,无数的巫师在火焰中融化消散的样子,就像当初看到死在我面前的护送我出城的父亲的近护卫,克托,看到被三棘剑钉在高高的山崖上的芨筌。
  在占星师不断送回来的战况的梦境中,我知道了为什么火族会这么强大,因为他们的王子太强大,在那些梦境里面,我可以看到他轻松地屈伸着右手手指,然后冰族的优秀的巫师就死在他的面前,如同当初我和月神他们一起进攻渊祭时实力的悬殊。
  传回梦境的占星师们告诉我,那个火族的王子叫罹天烬。我在梦境里看到他的面容,火红色的短头发如同跳跃的火焰,邪气可是英俊的脸,双手的红色剑和眼神中诡异的光芒。
  在有一个梦境中,我看到罹天烬轻易地用一招就杀死了我的一个巫师,我悚然动容,因为即使是我,我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用那么简单的招式杀死那个巫师,因为那个巫师在刃雪城里已经是很顶尖的人了。
  刃雪城里的巫师逐渐减少,最后我决定亲自去战场上,有些大臣反对,有些大臣支持,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当我穿上战袍准备离开的时候,离镜和剪瞳站在我的背后,我看到她们已经脱去了臃肿飘逸的宫服而换上了幻术长袍。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到什么地方,她们都会跟着我一起的。
  当我走到刃雪城黑色高大的城门前的时候,我发现早就有几个人在那等我了。
  我看到月神,皇柝,潮涯,和蝶澈。我看到他们的笑容,她们跪在我的面前,叫我,王。
  蝶澈告诉我,她在凡世已经知道了冰族的事情,因为这场圣战声势浩大,早就已经超过了我的父皇那一辈的战争,因为火族有了个灵力似乎天造的王子罹天烬。
  当我们来到战场上的时候,无数的火光映照到我们脸上,当时我们站在一个很高的山崖边缘,下面就是火族和冰族的人在彼此厮杀,我看到白色的幻术袍不断消散在红色火焰中,一点一点如同雾气散尽。
  然后潮涯和蝶澈同时坐下来,她们的琴弦幻化在空中,潮涯的白色琴弦,蝶澈的绿色琴弦,无数的蝴蝶从琴弦上纷涌而出然后如同闪电一样急促地冲向下面的火族精灵。然后我看到那些火族的红色精灵不断被蝴蝶笼罩然后被蝴蝶穿越进身体里,最后那些蝴蝶从他们的身体中穿刺出来,我看到他们红色的身体支离破碎。整个天空上都飘荡着潮涯和蝶澈的乐律精魂,我看到苍穹上的流云飞速地变动。
  蝶澈和潮涯都用上了最厉害的巫乐暗杀术。因为蝶澈告诉我,下面有灵力笼罩在每一个火族精灵的周围,那些灵力,全部来自罹天烬。
  然后下面的冰族的巫师中有人回过头看到了我,于是他指着我高叫,看啊,我们的王。
  所有的人都振奋了,无数的白袍展动如同飞翔的霰雪鸟,那些火焰渐渐消散。
  我回过头看到潮涯和蝶澈的笑容,她们的确是幻雪帝国最好的巫乐师。
  可是,我马上看到了潮涯和蝶澈脸上的笑容突然死掉一样僵硬。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没有回答我,可是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我回过头去,看到了潮涯和蝶澈的蝴蝶全部被火焰包围了,每只蝴蝶都支离破碎,然后坠落下来。
  我看到远处山崖上有个红头发的人站立在最尖锐险峻的那块岩石上,他脸上的表情轻蔑而诡异,他的右手高高地举起来,我看到他扣起的食指。
  我知道,罹天烬出现了。
  潮涯和蝶澈突然同时对我说,王,您先回到我们驻扎的地方,这里让我们来守,您先回去。
  我没有同意,可是所有的人都坚持,皇柝走到我面前跪下来说,王,请你一定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我突然觉得恍惚起来,这句话曾经被我无数遍的听到过,我身上残留的也只剩下樱空释的记忆而已了,可是,我还能见到我的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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