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气╉趙子龍 发表于 2008-7-5 01:05:12

[云水之章] 作者;是梦碟公主 (楼主快来连载)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
  见云,思其高洁;见海,知其博旷;见山,得其风骨;见水,聆其清远。
  ——谨以此文,献给将军和所有喜欢将军的朋友们。

第一章   少 年 游
  初夏的午后,夏侯兰侍弄完最后几亩地,用手巾擦了擦额上的汗,仰面躺在黝黑的土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对于十二岁的孩子来说,种地绝对是个苦差事。夏侯兰觉得腰酸背痛,身上的骨头象散架了一样。他自幼父母早亡,一直跟着叔叔生活。为了不再给叔叔一家添麻烦,他主动承担起种地的任务。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穷苦人家能有几亩地度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燕赵之地自古尚武,常山郡真定府更是南越王赵佗的故乡。这里的男孩子,如果不会舞刀弄棒,就会被人瞧不起;如果不会打架就更惨了,这意味着你在这一代的孩子圈中,永远不能拥有自己的地位。
  夏侯兰懒懒地躺在地上,斜眼朝路边的大黑马望去。大黑马被拴在一杆破铁枪上,就是凭借这匹马和这杆枪,他成了真定府小有名气的孩子王,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想到回家时能骑着大黑马耍威风,他满意的笑了,愉快地吹了声口哨,眯起眼睛,尽情享受午后难得的悠闲时光。
  傍晚微凉的风把他吹醒,再睁开眼,太阳已经渐渐落山了。夏侯兰伸个懒腰坐起身子,又向大黑马望去。它还在那儿,但是怎么……它身边还有个小小的黑影?
  夏侯兰猛地从地上蹦起来,撒开腿飞跑过去:“别动!别动我的马!”
  那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摸着大黑马的背,嘴里嘟嘟囔囔,似乎在和它说话。夏侯兰的暴喝声把男孩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看着跑过来的夏侯兰,手却没有离开马背。
  “这是你的马?它真漂亮。”
  夏侯兰解开马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子:一身剪裁合体精致的锦袍,腰间挂着美玉,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别着一根玉色长簪。皮肤白嫩的象女孩子,一双黑亮有神的大眼睛,时而看看自己,时而看看大黑马。他站在那里,就象个玉娃娃一样!
  一定是哪个狗官的公子少爷!夏侯兰心中暗道。他恨透了这些搜刮百姓、为虎作伥的官僚地主,对这个富家孩子也没半点好感。
  “你闪开!别动我的马!”夏侯兰一把推开男孩。
  男孩向后退了几步,站稳。他并没有生气,笑着说:“我家的马比它还好看,明天我把它带出来!”
  挑衅是不是?!夏侯兰有些怒了。这小子真不知好歹,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嘲笑别人,有匹好马就跑这儿来炫耀!谁要看你的马了!
  夏侯兰决定教训教训这个男孩,他不动声色,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云,小哥哥你呢?”
  夏侯兰没有回答,他抬起铁枪突然耍了个枪花,朝赵云虚晃一枪:“赵云!你要是再敢动我的马,我一枪挑了你!”
  赵云惊叫着往旁边的树后藏去,脸上却挂着调皮的笑。他探出半个脑袋,扬脸瞅着夏侯兰:“小哥哥,你的起势错了。”
  “……”夏侯兰脸上一红,虽然自己三脚猫的工夫是照葫芦画瓢,可是自认为还是学的有模有样,没想到被这小子看出了破绽。
  “小哥哥,”赵云从树后跑出来,来到夏侯兰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你管不着!”夏侯兰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赵云,你怎么在这儿!”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走下一个清瘦的少年。
  少年和赵云一样,有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只是他的举止更象一位贵公子,沉静文雅,中规中矩。而赵云则是自由烂漫、无拘无束。
  “你又玩疯了,小心父亲考你背书。”少年将赵云搂在臂弯,用衣袖轻轻沾着他额上的汗渍,然后用眼角瞥了瞥夏侯兰。
  夏侯兰鼻端飘出一声轻哼,这样的不屑表情,摆明了是看不起穷人。
  跨上大黑马,他打算离开。
  “等等!”赵云挣脱他哥哥的臂弯:“明天我还来找你玩!”
  “公子哥儿!没人请你过来玩!”夏侯兰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拨马而去。
  
  第二天,夏侯兰弯着腰正在地里埋头苦干,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小哥哥。”
  夏侯兰一听就知道是赵云,他没有回头,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玩去,别跟这儿捣乱!”
  “小哥哥,我来帮你吧。”赵云转着一对大眼睛,跳到夏侯兰身前。
  “去去去,不敢劳您大驾!小心脏了您的衣服。”夏侯兰白了赵云一眼,扭过头去。他这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声音猛地拔高了:“你小子怎么把庄稼给踩啦!?”
  只见从夏侯兰身前到大道边,曲曲折折倒下一溜麦子,形成一条蜿蜒小路。夏侯兰觉得自己的头大了好几圈,他冲赵云怒吼:“谁让你小子来糟蹋庄稼的!你去哪里玩不好?非来这儿祸害!我非打死你不可!”说着抡起了拳头。
  赵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他吓得躲在夏侯兰身后,两只小手紧揪住夏侯兰的衣角:“小哥哥,别生气别生气,我帮你把地收拾好,行吗?行吗小哥哥?”
  “唉!”夏侯兰长叹口气,他心里也明白,地已经被踩成这样,就算把这小子杀了也没用。
  “你小子过来。”夏侯兰把赵云拉到自己身前,指着那溜“光荣牺牲”的麦子,开始发号施令:“你去把倒下的麦子扶起来,注意别再踩到旁边的地,明白吗?”
  “放心吧!”赵云用力点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赵云终于完成了夏侯兰布置的任务,倒下的麦子已经全部归位。他坐在地上,全没了刚才的精神头儿,小脸上沾满泥和汗水,好像花猴子一样。
  夏侯兰把自己的手巾扔过去:“这下你知道劳动的辛苦了吧?我们天天这么干活,却养活了你们这些寄生虫,你们还反过来欺负我们百姓……”
  “我不是寄生虫!”赵云打断他的话,大声反驳。
  “你既不种地也不织布,为什么吃的穿的都比我们好?”夏侯兰不依不饶。
  “…………”赵云没话了,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有些难度。
  “小哥哥,”赵云转换了话题:“那以后我天天来帮你干活好吗?”
  “得了吧。我可请不起你!让你那公子哥哥看见了,还不恨死我!”夏侯兰想起昨天那个少年瞥他的不屑神情,心里一阵忿忿。
  “不怕!我哥哥人可好啦,他不会生气的。”赵云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你为什么想帮我干活?”夏侯兰问。按理说,象这样的一个富家孩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见了穷苦人躲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要求下地干活呢?
  “种地太累啦,我想帮助小哥哥。而且……我也不想当寄生虫。”赵云的表情上写满认真两个字。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仗义!”夏侯兰一拳捣向赵云肩膀,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他渐渐发现这个小玉娃娃并不那么招人讨厌,倒是很可爱呢。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难得看见夏侯兰高兴,赵云又趁机问他的名字。
  “我叫夏侯兰。”
  “我知道了,”搞清了这位小哥哥的名字,赵云心情大好:“是不是夏天的夏,王侯的侯,兰花的兰?”
  “……是吧。”
  “对了夏侯哥哥,”赵云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臂,回手指向大路旁:“我把我家的大白马带来了。”
  夏侯兰回头一看,见路旁自己的铁枪上,拴着两匹马,一匹是自己的大黑马;另一匹马通身雪白,四蹄纤长,矫健壮实。相比之下,大黑马竟显得有些蔫头耷脑。夏侯兰心里涌起一阵自卑:果真是个富家子弟,说来说去就是为了炫耀他的马!
  甩开赵云的手,夏侯兰站起身子,怒道:“谁要参观你的马了?谁让你把马拴在我的铁枪上了?把它带走!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讨厌!”
  “小哥哥,你怎么又生气了?”夏侯兰喜怒无常的脾气让赵云几乎崩溃了。
  两人正说着,目力范围内出现了几个大孩子的身影,再仔细看,是四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站在两匹马旁边指指点点,其中两个家伙还去揪了揪马尾巴。
  夏侯兰怒不可歇,这两天真是倒霉,昨天碰上赵云摸自己的马,今天又遇上这么几个手欠的小子,当真是流年不利!
  “住手!住手!”夏侯兰扯开嗓子,边跑边喊。
  “这是你的马?”一个少年高声问道。四个人围着两匹马左看右看,流露出羡妒之色。
  “文哥、武哥,是你们啊,”夏侯兰看清了几个少年,满脸堆笑。谁不知道张文张武兄弟俩是真定府有名的小霸王,虽然自己在同龄孩子中小有名气,但是面对比自己大了四岁的张氏兄弟,他还是心有余悸。
  “这黑马是我的,白马是……”
  “白马是我的!”夏侯兰还没来得及说,身后响起了赵云的声音:“大哥哥们喜欢吗?”赵云跟着夏侯兰跑过来,他显然不认识张氏兄弟,更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呦!是你的马?”张文笑着走到赵云身前,低头看着这个和自己齐胸高的孩子:“你谁啊?马不错。”
  “我叫赵云!白马是我家的,我是偷偷牵出来的。”赵云一脸坏笑。
  张文没理他,回身拍了拍马背:“哥哥我要借这两马跑几圈。”
  没等夏侯兰和赵云答话,一边的张武已经去解马缰了。
  夏侯兰有点慌了,声音有些发颤:“文哥武哥,这马是家里的,等我回去和叔叔商量下好吗?”
  “今天不行,”赵云牵住马缰,正色道:“今天太晚了,我们该回家了。大哥哥要是想骑,改天吧。”
  “不成!”张文压根就没把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孩放在眼里:“我就是现在想骑,你给我闪开!”
  赵云用力抓住马缰,抬起头,秀气的脸上带了几分不高兴:“今天我们要回家了,请你们让开。”
  “臭小子!”张武怒了,一把抓住赵云衣领,几乎把他拎起:“小屁孩!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揍是不是?”
  赵云仰着脸,两只手攥成了两个小拳头,毫无惧色。
  张武挥起一掌,朝赵云脸上打来。赵云抓住他的手腕,双脚踢向张武前胸,张武吃痛松开了手,顿时恼羞成怒。他一声大喝,四个少年一起扑向赵云。夏侯兰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他大吼着冲过去,几个人打作一团。
  赵云的哥哥赵霁和赵家仆人赶来的时候,两方打斗正酣。张文张武那边不但没占到什么便宜,四个人反而都挂了彩。赵云虽然年纪小,倒是很能打,他机智灵活,人小鬼大,一招一式颇有章法。如果不是被仆人们及时拉开,最后的结果还真是难说呢。
  此战之后,赵云和夏侯兰成了死党。赵云整天跟屁虫一样跟在夏侯兰身后,两人一起种地、一起骑马、一起学武。赵云的调皮总是给夏侯兰带来一些小麻烦,而他的莽撞与热情曾一度让夏侯兰觉得这是个骄傲的男孩。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赵云的变化多端不得不令夏侯兰改变了最初的看法,他发现,这个赵云实在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家伙。
  
  八年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春日的早晨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到处都荡漾着融融的暖意。
  赵云和夏侯兰分别牵着自己的马,缓步而行。
  “赵云,你别送了,回去吧。”夏侯兰停住脚步,回头对赵云说。
  “我送你翻过常山就回去。”赵云抬手指着前面那座青山。他已经长成一位英俊的少年,比夏侯兰还高了半个头,身材欣长,俊美的五官中透着勃勃英气,合体的白色长袍穿在他身上,有着说不出的魅力。他已不似小时候那般调皮好动,反而有种宁静儒雅的气质,像极了他的哥哥,只是在赵云身上,更多了一份英武之气。
  “你家那几亩地我会帮忙照应的,你放心。”
  夏侯兰内疚地笑了笑:“让我叔叔弄吧,你不用帮忙。真没想到,好端端的一位贵公子,竟天天跟着我种庄稼。”
  “是我自己愿意嘛,”赵云笑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愈显凝重:“如今天下大乱,天灾人祸层出不穷,百姓辛苦一年,能打下些许庄稼已经不易,还要孝敬各处大小官吏,剩下的口粮少得可怜。高枕无忧的官员只顾满足自己的私欲,又怎知百姓的苦?夏侯兄,我真要谢谢你,让我在劳动中明白了许多事。”
  夏侯兰有些不好意思:“快别这么说,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大英雄的。”
  “英雄不英雄的我不敢想,我只希望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夏侯兄,你这次离家,打算投奔谁的队伍?”
  “曹操!”夏侯兰毫不犹豫:“曹公乃当世之能臣,只要假以时日,必能成就大业,天下一统!”他说着用力挥了挥拳,仿佛拳头里攥着无限江山。
  赵云微微蹙眉,难道你的志向就是为了要保一位能一统江山的开国皇帝吗?转念一想,人各有志,在这样的乱世,谁对谁错,又怎能说得清呢?他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到夏侯兰面前:“夏侯兄,这个送给你,留做纪念吧。”
  “……谢谢。但是,我实在没什么能送你的……”
  “说什么那。”赵云笑着打断他。
  “赵云,”夏侯兰忽然停住脚步,看着赵云的脸,正色说:“我知道你武功比我高出很多,在师父面前比武的时候,有很多次,你都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呃?”赵云一愣。
  “你现在故意输给我不要紧,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们在战场上相遇,你可不要留情哦。”
    “知道了……走吧!”
  之后,两个人都不在说话了。
  空气中沉浸着不安的沉默。
  前面,山的暗影笼罩着他们的去路。
  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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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常山·云之歌
《云水之章》主题歌
乐曲来源:平遥古韵
中文填词:梦蝶公主
歌曲演唱:冬冬
黄沙狂,策马吟鞭尘飞扬。
古道长,烽烟万里别家乡。
着戎装,满身是胆好儿郎。
杯酒凉,百战何妨醉沙场。
寒,三尺青冈如水剑光寒,
战,万马狂潮孤身浴血战,
赞,长坂救主一曲英雄赞,
冠九州把将军威名传。
大江苍茫船行天地间,
再生惊变我心何以安?
若此番我冲撞了红颜,
明日自会谢罪主公前。
回首望,征人数载未还乡。
硝烟长,难传家书两三行。
心惆怅,遥对皓月祭高堂。
为家邦,男儿不悔射天狼。
战鼓响,将军战旗迎风扬。
掌中枪,一舞梨花谁能挡。
好儿郎,血染征袍又何妨?
英雄将,疆场百战未有伤。
谁,一人一骑傲立夕阳下,
闲,云淡风清气定神亦安,
叹,偃旗息鼓独骑守城关,
虎威将军美名天下传。
荆州血书惊魂天地暗,
兄弟情深君王誓报怨,
为了蜀汉江山冒死谏,
何惧此生性命悬一线。
常山将,常胜英雄美名扬。
谥顺平,千古高风后人仰。
天地广,舍死忘生世无双。
数沧桑,将军光耀万年长。

[ 本帖最后由 霸气╉懒婆娘 于 2008-7-5 05:00 编辑 ]

霸气╉趙子龍 发表于 2008-7-5 01:05:29

                                                               第二章    横 空 出 世
       入冬以后,天下的局势越来越乱。黄巾军扯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四处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面对强势的起义军,暗弱无能的官府根本抵抗不了。大将军何进不得不让汉灵帝下了一道诏书,吩咐各州郡自己招募人马,对付黄巾军。这么一来,各地的宗室贵族、州郡长官、地主豪强,都借着打黄巾军的名义,趁机抢夺地盘,扩张势力,把本来就动荡不安的国家闹得四分五裂。
  真定虽是小城,却是冀州的门户,这里往北便是匈奴大草原上的胡族飞骑。长期与异族的血战,使真定人民具有强烈的国家意识。眼见大汉疆土被分割成若干板块,他们便自发组成义军,一面顽强抵御着各路诸侯和叛军的侵略,一面对付北方匈奴的骑兵。
  长乐门是真定府的南城门,自古便有三关雄镇之称,属常山郡的军事要地。如今,黄巾军、袁绍和公孙瓒,三支队伍都盯上了这块肥肉。而最先下手的是袁绍,他手下大将鞠义正率领着两千人马,浩浩荡荡朝长乐门杀来。
  按照鞠义最初的想法,带领一千人足以。他压根没把小小真定府放在眼里,这座小城人口不足万,虽说有尚武之风,但毕竟都是些平头百姓,怎抵挡得了正规军的冲杀?眼看青灰色的天幕低垂,就要飞雪的样子,鞠义不由得加快了进兵速度,他可不希望顶着风雪攻城,最好能在天黑前打下长乐门,然后进城睡个舒服觉。
  长乐门守城长官吴猛站在城头,忙着派兵遣将。真定府内所有军队加起来,不过两千人,还要分守四座城门,他从其他三门各调二百人过来支援,眼下他手里可以调动的人马仅将够一千人而已。下午派出快马请求援军,若是再赶上下雪,援军最快也要入夜才能抵达。到那时援军的任务就是给这一千军兵收尸了,吴猛自嘲地想着。
  城下的一阵喧嚣打乱了他的思绪,转眼间,一位白袍少年已飞马上了城,吴猛脸上立刻堆出笑容,拱手相迎:“赵二公子,多日不见……”
   “吴大哥,”赵云打断他的客套,开门见山:“我带了二百弟兄过来支援,我们虽未受过正规训练,但也会几下拳脚,想为守城出一份力,听从吴大哥调遣!”
  二百民兵还不够给鞠义当靶子的呢!吴猛心中暗骂,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也没减少:“有劳赵公子了,现在城门紧闭,鞠义大军虽然勇猛,但要想把长乐门攻下来,也要费些时候,我们只需撑到入夜,就可等到援军。”
  赵云凝住眉头:“吴大哥,两千大军轮番攻城,我们千余人怎能守得住?一味死守,岂不白白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吴猛是彻底没辙了。他本想着若是守城不住,就献城投降。谁不知道现在袁绍势力渐大,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大汉江山姓袁那是迟早的事。吴猛的如意算盘本来打得挺好,没想到半路来了个莽小子赵云,瞧他那风风火火的劲头,非要和鞠义大军真刀真枪干一仗不可,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放着好端端的富家少爷不当,管什么守城的事!
  站在城头,赵云仔细审视城外地势。他自幼在此长大,这一代哪里有坡哪里有沟,他闭着眼睛就能找出来。略加思索,已有了主意:“吴大哥,我想带着二百弟兄出城,埋伏在附近密林之中,鞠义大军攻城的时候,我们就从后方包抄,能烧粮最好,烧粮不成就扰乱鞠义的后队人马,吴大哥可趁机带兵杀出城来。这一战虽不能把鞠义部队打回老巢,但也可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们拖延到援军到来,也就不是难事了。”
  “要偷袭鞠义的后路?”吴猛眼睛瞪得溜圆。
  赵云斟酌了一下:“理论上可能比较冒险,技术上也有一定难度,但是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当然,没有十足的信心我也不会冒这个险的,毕竟鞠义大军现在的兵力是我们的一倍。”
  “那……就试试吧,赵公子多加小心。”吴猛早就想好了,到时候他就见机行事,赵云若是偷袭成功,自己马上带兵出去支援;赵云若是失败了,他就献城投降,反正里外都不吃亏。
  天渐渐擦黑,鞠义大军开始攻城。城门紧闭,长乐门守城官连个头都不敢露,意料之中的严防死守啊,鞠义得意洋洋,他们要是敢和袁军硬碰硬,不是太自不量力了吗。
  随着强大的进攻势头,骂城和喊杀声也愈加强烈。也许是太轻敌了,以鞠义为首的攻城大军,眼里似乎只有一座长乐门,以至于竟忽视了自己的后队人马。
  在鞠义对长乐门发起暴风骤雨似的攻击的同时,赵云带领着二百弟兄已经与鞠义的后队步兵展开近身交锋。最初是从密林中射出的三支火箭,正好点燃了三辆粮车,就在袁军忙于救火之时,二百民兵悄无声息,从两侧密林鱼贯而出。这二百人虽非正规军,却是骁勇异常,仗着一股子猛劲和冲劲,把鞠义后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鞠义得到消息的时候,五辆粮车都燃起了火光,起初他以为是真定府的援军到了,后来才发现这是一干没有号衣的民兵,看上去人数似乎并不多,但是……鞠义扫了扫两边的密林,职业的敏感告诉他,密林中可能还有埋伏。他不得不先放弃攻城的大好机会,集中精力对付这群民兵。
  攻城大军刚刚撤下,长乐门中立时杀出了一支队伍,与赵云带领的民兵一前一后,将鞠义和他的人马团团围住。
  双方展开了短兵相接,令鞠义愕然的,是真定守军意料之外的韧性。似乎是一块巨大的海绵,不动声色的将攻势吸收。
  一番交手,鞠义豁然明了,这支队伍深藏不露。表面上看己方人多势众,控制着场上局面,但要想夺取此战的全面胜利,却并不容易。
  被算计了!鞠义心里暗骂。想不到真定守军还有这个胆量,到手的真定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鞠义心里滋生了被轻视被玩弄的不忿,他恨透了那支民兵队伍,要不是他们捣乱,这一仗也不会打得这么窝囊。
  借着火光,他一眼就找到了那个民兵头子。白袍白马在夜色中异常显眼,他看上去年岁并不大,却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势头,左手挥剑、右手持枪,带头冲在最前面,忙得不亦乐乎。
  “臭小子!”鞠义催马挡在赵云跟前,一柄金刀带着怒气朝赵云面门砍来。
  凭借二十余年的军旅经验,鞠义本以为最多三个回合就可以将这个民兵头子解决,结果,只一个回合,对方的长枪就刺进了自己心窝。
  鞠义到死也没搞明白对方的枪是怎么过来的,而赵云也没料到自己一枪就能把鞠义刺死,他呆呆地愣在那里,竟有一瞬间的愕然。
  鞠义之死让真定守军奇迹般的反败为胜,而赵云这个名字,在短短数日就传遍了整个冀州。
  也是通过这一战,赵云决定离开家乡,去外面闯荡一番。
  临行前,赵霁对他说:“乱世中崛起的群雄,没有谁对谁错。被战火和权利湮没的世界,也没有正义可言。每个人都可以拿出所谓的正当理由高举义旗,他们口口声声嚷着替天行道,可是享乐的人依旧享乐,受苦的人仍在受苦。赵云,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辅佐一位有作为的君主而已,而他真的有救世之心,真的能解救万民吗?”
  赵云的回答很坚定:“我要辅佐的不仅是一位君主,更是大汉江山和天下苍生!如果把乱世中的百姓比作架在火上的肉,那我的任务就是把火熄灭!”

  “留香酒馆”是常山郡为数不多的几家老字号之一。这里的百年桂花陈酿更是首屈一指的好酒。只要看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食客仍是进进出出,就明白金字招牌确实名不虚传。
  恶劣的天气丝毫也没有影响酒馆的生意,相反,还有些过路的客人因为路上难走都没法继续前进了,只好无聊地呆在酒馆里等待天气好转。
  此时,十几个食客坐在酒馆中,正聊得热火朝天。掌柜站在柜台里忙着算今天的收入,咧开的嘴告诉大家,即使在雪天,他的生意也不差。正中的炉火里不时发出“劈啪”的木柴爆裂声,橘红色的火把店里烘得暖暖的,咆哮的风雪被紧闭的木门挡在屋外。虽然外面是冰风暴雪的严冬,酒馆里却是一片热气腾腾、嘈杂热闹的景象。
  “咣当”一声,木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股寒气夹着雪花冲进屋中,从门外闪进一个披着一身风雪的白衣少年。
  掌柜见来了客人,马上露出自己的招牌微笑,绕出柜台迎出去:“这位……这位公子里面请!我这儿有上好的桂花陈酿,您先喝两盅暖暖身子?”
  赵云忙着抖掉身上的雪,听了他的话,微微皱眉:“有热茶吗?”
  清雅的声音如溅珠漱玉的清泉,出乎意料的好听。有说有笑的食客全都闭了嘴,一致把头转向门口,寻找声音的主人。
  这时赵云已经摘掉了雪披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清秀俊雅的面庞,好一位英俊的美少年!众人只顾看他的容貌,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
  “掌柜,有热茶吗?”赵云又问了一遍盯着自己发愣的掌柜。
  “啊……哦,有有有。闺女!快,给这位公子泡壶上好的桂花茶来——!”
  赵云转过身,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在向自己行“注目礼”,他低下头把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异样后,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前,摘下长剑,脱掉雪披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带着浓浓的桂花香的茶端了上来,赵云喝了一口,高声说道:“掌柜,再要一碗牛肉面。”
  快到晌午了,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放在桌上的长剑让所有人打消了与他同坐的念头,在每一张桌子都被团团挤满的情况下,他一个人独占了四个位子的样子实在有些突兀。
  店门又一次被人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白面庞,黑眉细目。
  掌柜黑着脸小心翼翼地迎过去:“对不起,这位大爷,小店已经客满了……”
  “没关系,”男子的目光在店中一扫,落在赵云身边:“我坐那里就好。”
  掌柜吞了吞口水:“可那里……”
  “一壶酒,二斤牛肉,一大碗什锦面。”男子在他肩上一拍,走了过去。
  从离家到现在,整整两天没吃饭,赵云已经饿坏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有太雅观的吃相,赵云也不例外。
  男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到他对面的,看到赵云狼吞虎咽的样子,男子皱了皱眉,对他说:“你慢些吃,面很烫。”
  “恩,恩……”赵云嘴里塞满了面,很没形象的连连点头。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轻喝口酒,他歪头看着赵云,那种眼神,好象是在鉴定一件艺术品。
  赵云虽然没有抬头,但是也能感觉到对面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不由得放慢了吃面的速度,毕竟当着别人的面吃得风卷残云,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这位小哥可是姓赵?”对面的男子忽然开了口。
  赵云嘴里的面险些没有喷出来,他惊鄂地抬起头,仔细端详男子的相貌,同时脑子里飞快旋转着,确定这人自己根本不认识且从来没有见过以后,他强咽下口中的面,问道:“你怎么知道?”
  “呵呵,”男子得意洋洋地轻笑两声,不慌不忙喝了口酒,又慢悠悠夹了片牛肉放在嘴里,那样子象是在故意戏弄他。
  赵云喝了口面汤,擦擦嘴,等着男子说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叫赵云吧。”男子的脸上仍带着笑意。
  赵云点点头,这次他到没有惊讶。既然知道自己姓赵,再知道名字也就不足为奇了。
  “请问阁下是?”
  男子放下酒杯,微一拱手:“在下姓曹名操,自孟德。”
  “哦——”赵云一脸“原来是你”的表情:“久仰久仰!但不知曹公是如何得知鄙人的名字呢?”
  “呵呵,”曹操笑着捻捻胡须:“夏侯兰告诉我,赵云是个玉样的男子,这偌大的常山郡里,能和玉媲美的人,除了阁下,恐怕没有旁人了吧。”
  听到夏侯兰的名字,赵云眼睛一亮:“夏侯兰?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忙着训练兵马,”曹操夹了两片牛肉放到赵云碗里:“如今汉家江山气数已近,天下大乱,各路英雄纷纷招兵买马,欲一展雄图。夏侯兰是在半年前投奔我的,这个小子,人虽不大,武功却不低。他经常向我提起阁下英名,不久前阁下一枪挑死鞠义,曹某当真佩服。我这次正好来冀州办事,路过常山郡,本想亲自拜访,没想到却在这里相遇,真是幸会幸会。”
  赵云静静听着,心不在焉地挑了两绺面。
  见他不说话,曹操往前探了探身,小声道:“阁下决非平庸之辈,何不趁此良机,与曹某共谋大事,扫平诸侯,剿戮群雄,待到天下太平时,共享荣华,留名青史。”
  赵云微扬嘴角,露出一个清清冷冷的浅笑,他抬起眼皮,晶亮的眸子深不见底:“吕伯奢一家可是曹公杀的?”
  “?”曹操愣了愣,但马上,唇边就现出一缕轻了天下藐了王侯的笑:“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赵云微微点头,一张脸冷若寒冰,他“唰”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等等!”曹操上前一步拦住他:“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赵云推开他,飘出轻轻的一声冷哼,只有在两人极近的距离下才入耳:“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与之为谋。告辞!”
  曹操冷冷地笑了,一侧身,让出一条路,声音也拔高了:“祝阁下好运。再见到夏侯兰的时候,你们,就是敌人了。”
  赵云缓下脚步,心忽的揪紧,眼中一直晶亮亮的光芒暗了下去。
  夏侯兰,对不起。赵云咬住嘴唇,谁让你我,都选择了这条路!
  下一刻,他已迈出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回的,投入茫茫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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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霸气╉趙子龍 于 2008-7-5 01:08 编辑 ]

霸气╉眞釺唫 发表于 2008-7-5 01:05:42



哥哥還不睡覺嘛

霸气╉趙子龍 发表于 2008-7-5 01:05:45

                                                               第三章   烽 火 易 京 楼

  这场铺天盖地袭来的暴风雪是近十年都罕见的。赵云骑着马走在茫茫雪野中,身后的蹄印瞬间就被填平,留不下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目力所及,除了风雪,还是风雪。厌烦地看了一眼灰暗阴霾的天空,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样的天气,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吧。
  飞雪茫茫,赵云举目远望。隔着风雪,隐约可以看到远处有一条冰封的大河僵硬地横在雪色中,挡住了他的去路。灰白的天空低低地压在冰面上空,有一种说不出的空旷和壮观。扑面而来的劲风夹着雪粒,把他乌黑的发丝不断撩起,上下翻飞如飘飘的黑旗,好象有生命一般。
  离那条冰河越来越近,他听到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里夹杂着闷雷一样的轰鸣,赵云立刻明白,这是马蹄踏地的声音。天生的敏感让他意识到,这附近一定有两军在交战。他顿时打起了精神,手遮在额上极目向前望了望,白链似的冰面上这时候出现了无数黑影,密密麻麻地铺在河岸边,在那种气势磅礴的攻势中,隐藏着凛凛的杀气。
  随着距离的缩近,黑影在眼中慢慢放大,赵云终于看清楚了:一边人马较多,穿着黑红相间的号衣,黑压压铺满了半个河岸,飘扬的旗面上是一个斗大的“袁”字;另一边却只有千余人,以骑兵为主,都骑着清一色的白马。这是白马将军公孙瓒!赵云的神经敏感的一跳,北平太守公孙瓒的势力虽比不上袁绍,却也是十八路诸侯中的一路,为了冀州和幽州的地盘,这两人一直打得不可开交。
  在离河岸数丈远的地方,赵云勒住了坐下的马。这时候风雪已经停了,他眼前没有了任何阻挡,河岸上两军交战的场面一览无余。对阵双方势力上的悬殊是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袁军斗志昂扬,士气正旺。袁绍手下的名将文丑,正挥着一柄金刀东砍西杀。一瞬间,鲜血四溅,人头、马头和各种被分解的残缺肢体在扬起的雪沫里纷飞,低垂的天空是铅灰色的,迷迷茫茫,混混沌沌,周围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暗之色。
  这人怎么如此凶残?赵云看得来了气,一种济弱扶危的英雄气在体内蠢蠢欲动。他深吸一口气,催马冲入战圈。
  袁军显然已经占据了场面上的主动,胜利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得多。一名使枪的将领正在拿白马骑兵练手,显示着自己“精妙”的枪法。就在他洋洋自得的时候,忽然觉得一个白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下一刻,他手中那杆出尽风头的枪——已经不见了。呆呆傻傻地愣了半晌,明白过来以后,那个白影已经冲到了河岸边。
  公孙瓒被文丑杀的狼狈不堪,文丑举起大刀朝他面门劈来。他手中的兵器早已脱手,此时除了束手待毙以外,再无它法。
  然而世界上出乎意料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公孙瓒本已闭目待死,那种利刃加身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感觉到,耳边却听到一片清脆的兵器相交声,半是诧异半是侥幸的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位白衣的少年舞着长枪和文丑打到一处。
  从鬼门关逃回来的公孙瓒对眼前这位救命恩人又是感激又是敬佩,他带住马朝赵云抱拳:“这位小英雄,多谢你救命之恩。”
  作为河北四大名将之一的文丑,他的功夫可绝不是吹出来的,能够成为袁绍手下第一流的武将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只一过招,赵云就明白,他比那个鞠义强得太多了。与名将交手,自己稍有疏忽就会被他钻了空子,因此赵云丝毫也不敢怠慢,凝住了精神奋力抵挡那柄带着劲风的大刀。
  对刚才公孙瓒的感谢,赵云本应还礼示意,但此时他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回应公孙瓒,只得在两马盘旋之即朝公孙瓒微一点头。但只是这一点头,就让公孙瓒明了了一种绝世的风华。
  刘关张三兄弟就是在赵云与文丑打斗正酣的时候赶到的。接到公孙瓒的加急求救信以后,刘备马不停蹄,连夜带着两千人马和自己的两个兄弟关羽、张飞往磐河一带赶。饶是这样,因为风雪的缘故,他们还是来晚了。若不是赵云及时出手相助,刘备就只能替公孙瓒收尸了。
  看到刘备,公孙瓒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这支生力军一进入战圈,己方与敌方的对阵形势就由刚才的袁军全线压上变为双方平分秋色。
  张飞老远就看见赵云和文丑打在一起,他没见过赵云,以为是公孙瓒新收的一员小将。敢和文丑过招,看来这小子有点本事啊,张飞暗想。遇见文丑这样的名将,他不禁手痒得想上去较量一番,在干掉几伙分散的袁军后,便拨马杀了过去。
  与赵云战了五六十个回合,文丑渐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这小子到底是谁啊?既没穿盔甲也没有大旗,只是单枪匹马,一人一骑,救了公孙瓒就和自己打到一起,连句话都没有。文丑几乎要抓狂了,他大喝一声收刀带住坐骑:“臭小子!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赶紧报个名,文爷爷可不杀无名之人!”
  未等赵云答话,忽然响起一个闷声粗气的大嗓门:“文丑,俺老张不是无名之人,你敢不敢杀啊?” 话音没落,一个咋咋呼呼的黑大个儿冲上来和文丑过招,他还不忘跟赵云打个招呼:“这位小兄弟,好样的,快下去歇息歇息。这里有我老张呢!”
  赵云长叹口气,暗自埋怨此人多管闲事。自己本来打得正起劲,却被他冒冒失失搅了局。不无遗憾的退出战圈,立时被迎上来的公孙瓒一把拉住,他一面感谢赵云的救命之恩一面夸赞赵云枪法精妙,俨然把赵云视为上宾,竟忽略了立在一旁的刘备。
  对于这位老同学的失礼,刘备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赵云身上,确切地说,从看见赵云的那一刻开始,刘备就觉得赵云像块磁铁一样,牢牢把自己吸引住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文雅秀气的少年,枪法竟如此精妙。能跟文丑交战几十回合而不败,这样的战绩,就算是驰骋沙场十余年的将军也难以做到。何况他还如此年轻,怕是不到二十岁吧,若是假以时日,此人必将成为不可小觑的大将之才。
  看着公孙瓒拉着赵云亲密的样子,刘备就知道,公孙瓒是绝不会让赵云这块肥水流入别人田里的。刘备郁闷至极,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自出世以来,自己怀着壮志雄心,本打算好好大干一场,可无头苍蝇似的打杀了这许多年,到如今,却落得个既无地盘又无兵将的下场。虽然平时自己总爱用先贤的名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来进行自我鼓励,但是天知道这心志要苦到什么时候!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良将苗子,又因自己没有实力,连邀请人家和自己共谋大事的勇气都没有。
  一路上刘备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张飞虽然天生粗神经,却也看出了大哥的心思。象赵云这样难得的人才,谁不想招到自己麾下。在他看来,赵云留在公孙瓒身边总比他投奔了袁绍袁术等人强得多。因为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道义上,张飞都不希望赵云成为他的敌人。

    为了表示对赵云的谢意,公孙瓒特意摆下酒席。
  席间,大小将官、谋臣策士成套的奉承恭维和官场客套话让赵云听得牙酸,随着应酬话一起出现在赵云面前的,是每个人脸上大大的笑容和手中高举的酒樽。
  赵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被十余人轮番敬酒的场面。他本不喜饮酒,强忍着应付完六七个人之后,本来酒量就不大的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正寻思着找个什么理由撤身,忽然听到有人叫他:“赵云兄弟!”
  一扭头,看到张飞隔着半个大厅向他举起海碗,一边穿过人群走过来。
  赵云感到背脊上“唰”的窜起一股凉风,左右看看,自己身边都是些社交场上的老手,他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咬着牙把心一横,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赵云兄弟!敢和文丑叫板,有胆量!跟老张喝一杯。”
  张飞捧着一个比他手掌还大的海碗,正要和赵云碰杯,却被伸过来的另一只手挡住:“三弟,赵云兄弟已经喝了很多,不能再喝了。”
  赵云一抬眼,看见刘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旁。
  “什么话!他才喝了多少!?人家怎么说也是一员武将,大哥你别拦着,让我跟他干一杯!”张飞不依不饶。
  赵云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朝张飞拱手: “张将军,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三弟,并不是所有武将都跟你似的无酒不欢。这位小兄弟下午和文丑激战多时,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就被灌了一肚子酒,你先让他吃点东西再说。”
  “可是……”张飞还想说话,但看到刘备那种能杀人的眼神,只得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肚里,一起收回的,还有自己伸出去的那只大海碗。
  刘备数落张飞,也算是给其他人碰了个软钉子,他们也就不好再一味让酒了。不过刘备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坐在旁边一直不言不语的关羽,把他的嘴角漫不经心地向上勾了一勾。速度太快,刘备没看清那是三十度的“赞同”还是四十度的“讽刺”。
  我这两个好兄弟啊!刘备苦笑。一个是唯我独尊,傲气得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一个是天生粗神经,大大咧咧嗜酒如命。再看人家赵云,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既不居功自傲,也不狂放张扬。任众人如何喧闹,他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嘴角扬起一丝温暖的浅淡笑容。刘备猛地想起四句话: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玉君子,当指此人。
  “唉!”刘备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一位兄弟啊?!
  
  “小兄弟,明天我们就要走了。”酒宴之后,刘备对赵云说出了这句话。
  “……”愣了半晌,赵云扬起一抹笑:“这样啊。那……保重。”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时间觉得心中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开口。
  “刘使君,刚才多谢你替我挡酒。”
  刘备无声的笑了:“一点小事,何足挂齿。我三弟这个人啊,看上去粗枝大叶的没心没肺,人却不坏。请你……别介意。”
  “使君说的哪里话!张将军性情直爽,为人豪放,不像那些官场中人,虚伪油滑,让人搞不清他们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赵云兄弟,”刘备忽然抬起头,盯着那双亮如明星的双眸。他觉得有些话,自己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赵云兄弟,你我一见如故,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小兄弟的枪法精妙,若不做一番大事,实在是可惜了。当今天下大乱,汉家江山支离破碎,百姓流离失所。我身为汉室宗亲,虽人单势微,却也胸怀大志!如果小兄弟能和刘备一起兴复汉室,扫平外患,使百姓得以安居,那真是刘备之幸、汉家之幸、苍生之幸啊!”
  “刘使君过奖了!”赵云连忙行礼:“赵云虽有解民于倒悬之志,却不过是一介武夫。刘使君是仁义之人,您不为一己私利,而为汉家江山和天下苍生而战,令赵云敬佩不已。”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刘备眼中闪着晶莹的光芒,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赵云轻轻摇头:“我下午已经答应公孙将军,今后辅保他了。”淡淡一句话,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神色变化。
  又一番沉寂,静悄悄弥漫下来。
  自己真傻,这不是早就想到的结果了吗!刘备暗自苦笑:公孙瓒对赵云这么好,不就是为了留住他吗!换了是自己,也会这么做的。可是为什么,心底竟有种酸楚的失落感?泪水湿润了眼眶,刘备努力控制着不让它流下来。他仰首望天,声音略带沙哑:“辅保谁都是一样的,本无是非对错可言。赵云兄弟,保重吧。”说着径直向远方走去。
  回首再看一眼赵云,见那道素白色身影,依然静静站在那里。
  冷月之下,显得分外凄清。
  
  一个月后,公孙瓒接到袁绍下来的战书,写得很简单:三月之后决战。
  午夜十分,议事厅门外脚步声纷杂。公孙瓒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神色各异的文武众将,以城中仅有的三万人马对敌袁绍三十万大军,这种实力上的悬殊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有些人已经在心里盘算着逃跑或投降的计划,更多人表现出的是惊慌失措和恐惧不安的心绪。   
  赵云走在最后面,脸上带着一贯的淡然表情。本来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够参加这种高层军事会议的,不过他是公孙瓒的救命恩人,又是一位很有前途的青年将领,大家对他自然是另眼相看。
  一行人匆匆进入议事厅,刚刚坐定,公孙瓒就拿出那封战书让大家传阅,不出所料的听到在座官员中响起一片私语。公孙瓒到是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扫了扫神色各异的众人,微然一笑:“诸位不必如此惊慌,我已有退敌之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图铺开,十几个脑袋立刻挤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幢三层楼的建筑图纸。
  公孙瓒笑着解释:“诸位,这座楼名为‘易京楼’,高十丈,可存粮三十万斛。袁军杀来时,我等可居于此楼之中,到时候袁军久攻不下,必会撤兵。”
  这就是退兵之计?赵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哪有用这种闭门不出的打法对付袁绍的?左右看看公孙瓒手下的谋士,出乎他的意料,这些平日里满腹经纶的先生们,竟无一人站出来阻拦。轻叹口气,赵云站出来行礼:“公孙将军,小将有话要说。”
  “哦?”公孙瓒有些诧异的转过头看着他:“不必多礼,有话请讲。”
  “袁军来势汹汹,人马众多,我们不可与之正面对敌。依小将之见,可派两路人马分走两翼,偷袭袁军后方,再派一路人马烧其粮草,袁军后方失火,前队必乱,小将趁机率一路精兵杀出去,虽不致一战取胜,也可挫其锐气,让袁绍暂时退兵。这时可派人给张燕将军写信求救兵,然后里外夹击,袁军必败。”
  “这是你的战术布属?”公孙瓒扬起眉看着赵云,几乎笑出声来,他从书案旁翻出一封书信递给他:“看看这个。”
  赵云不明所以的接住,看了一半就忍不住自语道:“这明明是我刚才说的……咦,是刘备将军的信……”
  公孙瓒笑着拍拍赵云肩膀,俨然一副前辈加上司的样子:“你的想法是好的,整体的构想和考虑都很有见解,不过你毕竟实战经验少,对袁绍也不了解。所以,这次的作战方案还是应该以防御为主。”
  
  “报——!赵将军,袁绍人马已到,扎营在易京城外三十里处!”
  “再探!”
  “报——!赵将军,颜良、文丑率五万精兵从左右两路分攻易京城!”
  “点一万人马,随我迎敌!”
  “报——!赵将军,东城守军郭平、于疆已开城投降,东门失守!”
  “快让陈巳将军领五千人马守住易京楼,我随后就到!”
  “报——!赵将军,张颌带领三万人马从后山夜袭易京楼,陈巳将军战死易京楼下,五千弟兄……全军覆没……”
  “举倾城之兵,随我易京楼救主!”
  “报——!赵将军,易京楼起火了……”
  “快救火!快!还愣着干什么,快救火啊!公孙将军还在楼上!”
  “……赵将军,来不及了……您看那儿……”
  赵云抬眼往易京楼上看去,顿觉如五雷轰顶,不禁滚落离鞍跪倒在雪色中,满面泪痕:“公孙将军,您为什么不能再等等赵云呢……”
  公孙瓒的尸体高高地挂在易京楼的窗口上,随着风摇摆不定。
  他在张颌夜袭易京楼之时,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站在高处,他看见赵云带着一队人马左突右冲,正赶过来救主。可是……四下全是袁军,赵云本事再大,又怎能杀得完这许多人?就算他能冲到易京楼救了自己,也是死路一条,他是无论如何也杀不出去的。这么好的一员将,跟了我算是可惜了,他应该出去闯闯,而不是……战死在这儿。
  想到这里,公孙瓒遥对着赵云的方向,用一根绳索,悬窗自尽……
  
  天明之后,易京楼已化为一片废墟。
  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包袱,赵云一个人走了。
  无情的冰雪还在肆虐着,白茫茫的大地上,一人一骑,孤独的朝远方而去。
  此一去,正是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天涯自飘零。

[ 本帖最后由 霸气╉趙子龍 于 2008-7-5 01:09 编辑 ]

霸气╉趙子龍 发表于 2008-7-5 01:06:02

                                                                      第四章   卧 牛 山

  正午阳光分外灼热,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山间小路本就人烟稀少,此时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一小队山匪悄无声息的隐藏在密林中,十几双贼溜溜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半山腰的羊肠小路。
  一个小个子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对旁边一人道:“孟头儿,消息可靠吗?猫了快两个时辰了,连只鸟也没看见。”
  孟头儿瞟了他一眼,小声道:“陈猴子和张大虎亲眼看见的,还能有错?据说,”孟头儿压底了声音,笑得色色的:“那个小白脸长得比大姑娘还俊呢!”
  有人在后面接嘴:“该不会是让茶棚那只小狐狸精给拌住腿了吧。”话音刚落,引起一阵哄笑,疲惫的倦意被驱散了不少。
  便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马蹄声渐渐传入众人耳中。孟头儿马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来了。”十几个人立刻压低身子,匍匐在密林中,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条曲折蜿蜒的山路。
  很快,独行的一人一骑闪入他们的视线。白衣的少年牵着白色的马,走在阳光下,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马蹄声孤单而有节奏的响在寂静的午后,一声声敲入心坎。只这几声蹄响,就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小个子看得有些发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还真是个美人啊。”
  孟头儿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小个子马上凑过去:“打个商量,和裴寨主说说,到时候把这个美人赏给我吧。”
  “开玩笑!”孟头儿捶他一拳:“人家是个男人,你瞎想什么呢?”
  “可是他长得……”小个子还要辩解,后面有人推了他一把:“别说了!过来了过来了!”小个子这才不甘心地闭了嘴。
  独行的少年走到密林前,忽然停住了脚步:“藏了这么久不累吗?都出来吧。”清冷的声音如碎冰相击,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味道。
  躲在密林内的山匪听了这句话,险些没把手中刀扔出去,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孟头儿定了定神,一挥手率先从林中跳出来:“小子!站住!”
  他身后,十几个人鱼贯而出,拦住了少年的去路。明晃晃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着阵阵杀气。
  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衣胜雪,却如海般凝定。一双深黑色眸子宛若寒潭,波澜不惊。
  孟头儿站在路中央,把手里大刀一横:“小子,今天碰上我算你倒霉,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了!”
  少年只是安静地听着,阳光映上他白皙的侧脸,轮廓之精致,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子,你听到没有?”按理说象这样的白面书生听到自己要被杀以后都应该跪下哀求或拔腿就跑才对,而眼前这个少年却平静如水,让人搞不清他在想什么。
  “请问,”少年开了口,问得却是个毫不相干且的问题:“前几日,是否有一位大汉皇叔刘备刘玄德公路过这里?”
    “…………”孟头儿一愣,随即笑道:“什么刘备不刘备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小子点儿背。”
    “我没工夫跟你瞎扯!”他忽然脸露杀气,一挥手:“弟兄们,给我上!”
    少年冷冷一笑,微一侧身,让过两个张牙舞爪的家伙,随即伸手抓住孟头儿手腕,动作快如闪电。
    孟头儿大惊:“小子,你干嘛?”话没说完,就觉手腕处一阵剧痛,宛如被钳子夹住了一般。
    孟头儿疼的满头是汗,忍不住大声求饶: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其他人吓呆了,一时间不敢冒然出手。
  少年轻哼一声,不动声色地把手上的力道减弱了三分:“我再问你一遍,前几日,是否有一位大汉皇叔刘备刘玄德公路过这里?”
  “刘……刘皇叔……没到过这里,但是……”
  “但是什么?”
  “有个……红脸的大个儿,三天前,路过这里,说是……要找……刘皇叔。”
  是关将军?!少年面露兴奋之色:“他往哪里去了?”
  “公……公子,这个小的实在……实在……是不知啊……”
  少年轻哼一声松开手,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孟头儿手里:“知趣儿的话,下山去做些小买卖,别再干这种营生了。”
  说完,他牵住马,从孟头儿身旁缓缓走过。
  
  山花漫野,古树成荫,在微微的清风中漫步本是一道赏心悦目之极的风景,此刻却被毫不留情的打断。
  赵云冷眼看着面前足有数百人的山匪队伍,一言不发。
  为首的黑衣大汉身材高大,神情甚是孤傲。一双焦**眼珠在赵云身上转了几转,忽然问道:“可是你打了我手下的弟兄?”
  赵云皱起眉,眸光一寒,朝大汉身后的匪兵瞧去,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小个子和孟头儿等人。那十几个山匪马上低下头,没有勇气正视那双幽深的眼睛。
  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赵云把眼神移开,用一种优美清越的声音问道:“你可是这里的寨主?”
  大汉双手抱胸:“不错,我就是卧牛山的寨主裴元绍。小子,你是不是想灭了我这山寨?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要恭喜你了,官府五千两的赏银你这辈子也花不完吧?”
  赵云一皱眉,觉得这几句话说不出的刺耳:“你们横行卧牛山,烧杀抢掠,不留活口,激起民愤。这种滔天罪行,人人得而诛之。”
    裴元绍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得好听。我们做山匪激起民愤,你怎么不去问是谁逼得我们做山匪呢?”
    “什么意思?”
    “是人就要吃饭。如果连饭都吃不上,饿死都没有人管,那不做山匪做什么?饿死鬼么?剐我们的肉养活了你们这些诸侯公子。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无衣无食,你们却个个吃香喝辣,过得好逍遥啊!”
  赵云觉得他的话里虽有几分道理,但是愤愤不平的嘲讽占了大半,心中十分不舒服:“如果你的意思是说有贪官污吏逼得你们走上这条路的话,那你们的滥杀无辜就有道理了么?就算你们走投无路,那些过往行人和你们又有什么仇恨,就无缘无故死在刀下。你认为是官逼民反,但你们中真正被逼反的有多少,贪财爱色的人又有多少?你们抢劫一次,就有多少户人家因此而生离死别。如果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义愤的话,拍拍胸口,你的良心何在?”
  赵云讲得义愤填膺,裴袁绍的脸色变了再变,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赵云继续说下去:“如果真的想要一个平等、安定的社会,通过做山匪的方法来达到简直是荒谬之极。国家不稳,政局如何平稳,政局不稳,百姓如何安生?怀才不遇不是理由,更不能成为你们伤天害理的借口!如果你还有一点正义感的话,就应该放火烧山,不要再做这种烧杀抢掠的勾当了!”
  裴元绍听他说完,沉默了半晌,忽然大笑:“好小子,你的话不错。也许我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却是我们证明自己存在的唯一途径,你们这些从小享尽荣华富贵的家伙是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的。小子,既然你能打伤我手下的兄弟,说明你还有些本事,放马过来,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言闭,抡刀就朝赵云面门砍来。
  赵云沉下脸,此人怎么如此顽固不化?想到过去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他而家破人亡,赵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点燃了沉寂许久的豪情壮志。裴元绍,今天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侧身闪过那柄大刀,赵云挺枪刺向裴元绍左肋。裴元绍的刀还没来得及收回,那杆枪已经到了自己身前,“扑”的一声,鲜血四溅。
  赵云回过身,甩了甩因为打斗而有些散乱的发丝,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声音:“裴元绍,这一枪我是为在卧牛山上死亡的无辜百姓而刺的。我并不想伤你性命,听我一句话,遣散这些山匪,下山做些正经事情吧。”
  裴元绍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呆呆傻傻地盯着赵云,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手下的匪兵却早已吓的瞠目结舌了,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俊美的少年会有如此精妙的枪法。
  意识的逐渐回笼让裴元绍忽然有了种受到侮辱的感觉,只这么一交手,他就明白了自己与此人的差距绝不是十年八年可以赶上的。回身看了看那些目瞪口呆的匪兵,他突然仰天大叫:“小子!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今天受此奇耻大辱,还有什么面目活于人世?”话音未落,他一反手将刀横于颈上,顿时毙命。
  “寨主!”
  “寨主——!”
  几个匪兵抢上去抱住裴元绍的尸首,放声痛哭。
  赵云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变故,却是相救不得。一双深黑色眸子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了。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缓步走到裴袁绍跟前,一扬手,就用那块雪白的披风盖住了他的尸身。半跪在尸体前,赵云轻轻说了句:“你这又是何苦?”
  为什么要选择自戮呢?赵云看着自己光洁如玉的手掌,那上面隐隐透出血迹来。一阵眩晕涌来,赵云的眼前又有些模糊了:裴袁绍,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让你选择了做山匪这条路,也许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今天的做法,懦弱之极!
  伸手掏出一包碎银和几锭银子放到地上,他的声音极轻极淡:“把裴寨主的尸首埋了,你们拿这些银子,下山去吧。”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赵云静静地离开了。几点晶莹的不知什么物事,便洒落在阳光之下。
  
  公孙瓒死后,赵云就下定决心要去投奔刘备。只是天下苍苍,刘备又无立足之地,几乎过着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今天投吕布、明天降袁绍、后天奔曹操……之后赵云又听说刘备三兄弟走散了,关羽带着两位嫂嫂投奔了曹操,赵云也不知是真是假,只好一边打听一边寻找,费了好一番周折。
  他和刘备虽然只有一面之交,却深感此人与袁绍、曹操等人截然不同。从离开家到现在,经历了这许多事,他对天下格局已有了一定了解。若论势力,当今天下袁绍、曹操为最,然而袁绍刚愎多疑,行事缺乏魄力,难再有所作为;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其余诸人如刘焉,刘表,张鲁等皆偏安之辈,乱世之下难免遭人觊觎。刘备现在虽然人单势微,却是位难得的仁义之君。他不但是汉室宗亲,而且颇具远见卓识,手下的两个兄弟也绝非泛泛之辈,只要假以时日,他必可兴复汉家江山。
  赵云在卧牛山虽未打听到刘备的下落,却得知关羽就在附近,心下为之一振。
  按照他最初的意图,本打算一口气翻过卧牛山,到山脚下的古城详细询问关羽的去向。可是他刚走到半山腰,就感到山下的气氛有些不对。寂静的空气中隐隐现出杀气来,鼻端仿佛能嗅到血的气味。赵云不由得一惊,难道山下有两军交战?那会是谁的队伍?该不会是关将军吧?想到这儿,赵云用枪杆狠狠地抽了下马臀,飞马朝山下冲去。
  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刘备算是彻底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他现在正处在人生最失意最倒霉的时候。
  离开公孙瓒后,他很不幸的和自己两个兄弟以及两位夫人走失了,后来他听说二弟关羽带着两位嫂嫂投奔了曹操,三弟张飞在茫砀山当了山匪,再后来他又听说公孙瓒自尽于易京楼,赵云不知所踪。万般无奈,他只得一个人东跑西颠,受尽流离之苦。
  这天赶到古城,意外的发现古城守军竟然是张飞。没过两天,又听说关羽带着自己两位夫人过关斩将,也往古城赶来。兄弟重逢,本是好事,可张飞觉得关羽已投奔了曹操,认定他这次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见了关羽,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兄弟反目,刘备心如刀绞。屋漏偏逢连阴雨,这哥俩还没打完,又听说曹操派人马追了出来。三兄弟决定先放下个人恩怨,一致对外,便在卧牛山脚下与曹军交了手。
  刘备的武功按说并不算差,手里的双股剑耍起来也是虎虎生风,相当于二流武将的水平。可是今天,很不幸的,他遇到的对手竟然是曹操手下八大将之一的张辽。
  对付刘备,张辽使出七成功力足矣。眼见刘备已是自己囊中之物,根本无力逃脱。张辽先是不慌不忙陪刘备玩了几招,看时候差不多了,他突然一挺手中长戢,直刺刘备心窝。
  便在此时,一杆长枪疾若流星般直飞过来,挡住了张辽长戢。
  张辽撩起眼皮,看到的是一位面容俊秀的白衣少年,他有些惊讶,刚要说话,却听见一旁的刘备以至少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尖叫:“赵……赵云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几乎与此同时,赵云也在问同一句话:“刘使君,你怎么在这儿?!”
  张辽暗自好笑,这两人在战场上还有功夫寒暄?!他舞动着长戢就要和赵云交战。赵云根本无心跟他打,只战了三合就保着刘备冲出了包围圈,但仅仅是这三个回合,张辽就知道此人的功夫绝不在自己之下。
  
  古城的大厅里,刘备挽着赵云臂膀,乐开的嘴已经裂到了最大限度。赵云虽不象他那般失态,但脸上也一直挂着温暖舒怀的笑,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赵云兄弟,”过了半晌,刘备逐渐恢复了常态。他拉着赵云在自己身旁坐下,轻抚他脊背,推心置腹地说:“你我一见如故,我那两个兄弟也对你很是推崇。你明知公孙瓒为人懦弱,却仍辅佐他奋战到最后一刻,可见小兄弟是个忠义之人;而你宁肯流亡也不愿辅佐曹操、袁绍这些强势之主,又足见小兄弟绝非贪图功名富贵之人,仅这两点,就让我刘备敬佩不已。小兄弟从易京一路寻备至此,着实让备感动。赵云兄弟,你若不嫌弃的话,从今儿起,你就当我的四弟,如何?”
  赵云慌得连忙跪地行礼:“使君真是要折煞赵云,这让我如何敢当。”谁不知道当年刘关张桃园三结义闯下的名号,人家三兄弟亲如一家人,自己不过是一员无名小将,怎配作刘皇叔的四弟?这个称谓,赵云又哪敢受得起呢?
  刘备赶紧伸手相扶:“快起来!赵云兄弟,”刘备脸上充满慈爱:“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从今儿起,我都会把你当成自家兄弟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而是手足、是兄弟。”
  “……”赵云感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再次跪倒:“使君,赵云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器重!从今往后,赵云纵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刘备轻扬起眉:“还叫我使君?”
  “大……大哥!”
  “四弟!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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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气╉趙子龍 发表于 2008-7-5 01:06:20

                                                                第五章    丰 熟 大 典
       丰熟大典是荆州最盛大的典礼。
  荆襄九郡地处长江中游的江汉平原一代,自古物产丰富,土地肥沃。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年月,仍能坚持每年举办一次丰熟大典,可见鱼米之乡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今年的丰熟大典在襄阳举行。襄阳城中央的空场上早早就搭起了彩台当作丰熟台,台两侧各有一个遮阳棚,专为参加大典的各地长官要员准备。由于丰熟大典向所有民众开放,每年到此时,就会有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把丰熟台前的空场挤得人山人海,连附近的街道也会被挤个水泄不通。
  距大典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空场上人头攒动。占据了有利地形的人颇为熟络的谈笑着:“听说了吗?今年丰熟大典不是咱们刘荆州主持。”
  “刘荆州不主持谁主持?难道是大公子?”
  “不是,是刘备。”
  “刘备?哦!就是那个走投无路投奔咱们的落难皇叔?听说来咱荆州以后,就被派到新野去了。怎么让他主持?”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先前那人突然压低声音:“刘荆州病的都快要咽气了……”
  “真的?那为什么不让大公子主持?”
  “咳!这是政治,你不懂!这里面学问大了……”
  人们谈笑着、议论着,直到礼神乐响起,才渐渐安静下来。
    刘备缓步登上丰熟台,满面春风。他先向台下招了招手,然后轻轻嗓子,高声道:“诸位父老,今日丰熟大典,适逢吾兄刘荆州身体不适,遂由备代替主持,备不胜荣幸…………”
    作为陪同刘备参加丰熟大典的随行官,从进入襄阳城开始,赵云的精神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他手按佩剑,不断环视四周,决不放过身边任何一丝可能成为危险的可疑。
  在古城与刘备相遇后,一行人来到荆州。荆州牧刘表为人忠厚温和,一直把刘备当作自家兄弟看待,他怕刘备无事可做心情烦闷,特意将荆州下属的新野县交给刘备管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刘表这般厚道,在荆州,想杀刘备的人足以组成一支小分队,而刘表的小舅子——蔡瑁无疑是这支小分队的队长。蔡瑁早把荆州看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只等刘表一死,就自立为荆州之主。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突然间冒出个刘备,整日与刘表称兄道弟,好不亲热。照此发展下去,今后荆州这块肥肉到底鹿死谁手,还真是难讲呢。蔡瑁早就下定决心要除掉刘备这个眼中钉,而今天的丰熟大典无疑是个绝好机会。
  整个丰熟仪式繁琐而拖沓,好在举行的很顺利。仪式刚一结束,蔡瑁就笑盈盈地走上丰熟台,拱手致谢:“玄德公,今日有劳了。”
  刘备笑着还礼:“哪里哪里,兄长的事就是我的事,若有不周的地方,还请蔡将军见谅。”
  “你个大耳贼!”蔡瑁心中暗骂:“还兄长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怎么不说兄长的荆州也是你的?!”心里骂着,脸上却笑开了花:“玄德公客气了。多亏玄德公帮忙,否则今日的大典还真不知道请谁来主持呢!”说着他伸出手要搀扶刘备下台,却被旁边一道素白色身影挡住,那人轻轻扶着刘备,向蔡瑁微微颔首:“有小将在,就不劳烦蔡将军了。”照面的一刹那蔡瑁不禁晃了晃神,那种沉静清雅的感觉,仿佛收尽了一天一地的风华。
  “玄德公,这位是何人?”蔡瑁嘴上问着,眼睛却再没有离开过那道身影。
  “这是我家四弟赵云赵子龙,四弟,快来见过蔡瑁将军。”
  赵云乖乖行礼:“赵云参见蔡将军。”
  “诶呀,”蔡瑁拍手大乐:“免礼免礼!赵将军长得可真好啊!简直就象……就像玉做的雕像一般!啊哈哈哈……”他本是粗人,见赵云生得玉树临风,举止不俗,本想夸上两句,但是没想到话从他嘴里一说出来质量就下降了不少。
  赵云冷笑一声:“蔡将军说笑了,我就是想做雕像,也得等丰熟宴吃完之后,回到新野,踏踏实实的当雕像。”
  “呃……赵将军真是忠义之人!呵呵……”蔡瑁干笑两声,赶紧转换话题:“啊对了,该喝丰熟酒了,快,上丰熟酒。”
  各地名流政要、贵族乡绅举着酒樽,说笑着,三三两两从遮阳棚中走过来。
  蔡瑁亲自给刘备和赵云斟了上两杯丰熟酒:“玄德公,赵将军,请!”
  刘备伸手接过,赵云却忽然有一种本能的不祥预感,他冷眼盯住蔡瑁,正好蔡瑁抬起眼睛,两人眸光相对,赵云的眼神宛如利剑一般射过来,蔡瑁心中一寒,脸上兀自镇定自若,他把酒樽举到赵云面前:“赵将军,请!”
  眸光一收,赵云垂下眼皮:“蔡将军,赵云今日奉命保护我家主公,不便饮酒,还请见谅。”
  蔡瑁凝住眉头:“赵将军,丰熟酒可是一定要喝的,这是我们荆州的规矩。不要说是各地官员们,就是普通百姓在这天也要喝一杯丰熟酒。只有喝了丰熟酒,来年才能风调雨顺,钱粮满仓。否则就会洪涝成灾,颗粒无收。还请赵将军……不要坏了荆州的规矩。”
  “蔡将军,这种说法纯属荒谬之谈。如果每天只是喝丰熟酒,却不下地干活的话,一样会颗粒无收!”
  “赵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蔡瑁沉下脸:“喝一杯酒也死不了人,赵将军身为武将,却一味回避,莫非是怕有人加害与你不成?”说完,他又从壶中倒出一杯酒,也不说什么,举起杯一饮而尽。
  两人间的气氛顿时僵住。
  “二位将军,”旁边有人过来打圆场:“赵将军是为了保护刘皇叔的安全,而蔡将军是为了尽地主之谊,两位千万别因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四弟,”刘备站出来,接过酒樽放到赵云手上:“蔡将军盛情难却,你就饮了这杯酒吧。”
  “主公,可是……”赵云皱眉,朝他做了一个危险的手势,刘备轻拍他肩,示意他不要紧,我自己会小心的。然后,刘备高举起手中酒樽:“诸位,为了来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同饮一杯丰熟酒!”
  “请!”
  “请!”
  赵云无可奈何,只好缓缓地把酒樽放到唇边……
  
  丰熟宴上,蔡瑁指着桌上的佳肴,逐一向刘备介绍:“这是我们襄阳的特产——大头菜。”
  “玄德公尝尝这个,这是用我们荆州的白莲米做的莲子花糕。”
  “好。”刘备伸出筷子正要去夹,身子突然晃了晃,手一抖,筷子跌落到桌上,双眼一闭,向后就倒。
  赵云上前一把扶住:“主公,您怎么了?”
  “我好像……喝多了……,要……睡会儿。” 他说着一撇头倚在赵云肩上,昏睡过去。
  一手搂住刘备,赵云的另一只手突然拔出腰间佩剑,他用一种极冷极淡的目光盯着蔡瑁:“说!你给主公的酒里放什么了?”
  “放心,”蔡瑁勾唇一笑:“蒙汗药,两倍的量而已。”得意的目光一点一点从他阴冷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赵云二话不说,疾速伸出手中长剑直刺蔡瑁咽喉,但是剑尖却没有刺下去,手上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赵云心中大呼不好!
  就在这一犹豫的眨眼间,蔡瑁大吼:“来人!”
  赵云心中一惊。
  手持利刃的士兵听着号令冲进大厅,群拥而上,距离最近的两个人已经冲到了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赵将军,你是不是也很想睡一会儿啊?”蔡瑁恶毒地笑着:“要毁了你这尊玉雕像,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赵云用扶着刘备的那只手撑住桌面,手臂晃了一下,桌上的半杯残酒泼了出来。闭闭眼睛,唇边挂起一抹寒若冰霜的冷笑:“蔡瑁,你想让我血洗丰熟宴吗?”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给我动手!”
  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不怕死的冲上前来,不知道是谁先行动的,反正是带起了一轮攻击,密密层层的向赵云和昏睡中的刘备围了上来。
  睁开眼,赵云眼底满是怒火和绝然。他左手搂紧刘备,右手挥舞长剑,劈开一道炫目的剑光。
  “啊——!”
  一声惨叫,确切说是两声不分先后合二为一的惨叫,是两名抢在最前面的士兵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声音。鲜红的血液从两人身上喷出,溅上那道素白色的衣服,迅速绘出一束冷艳的梅花。
  赵云一鼓作气向前闯出十几步远,所到之处血光四溅,在他身后留下一片血腥。眼看就要冲到门口,他却快坚持不住了!眼皮越来越沉,手也开始不听使唤,忽然腿一软,身子往下就倒……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将要触地的瞬间,他用剑尖拄住地面,努力支撑着身体,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消退的一刹那,他突然翻转长剑,狠狠地朝自己左臂划下去!鲜血瞬间迸发出来,渗出一片凄美的血红。
  一剑划完,紧接着又是一剑,直到血花染红了他的眼。
  终于,在疼痛的刺激下,意识不那么模糊了,他趁着这一瞬稍稍恢复点儿精神的空当,迅速干掉门口两个已经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呆若木鸡的家伙,夺门冲了出去。
  
  刚刚举办过丰熟大典的空场上,迅速被叫卖各种小吃、丰熟酒、莲子花糕以及纪念品的商贩们占领了地盘,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偌大的空场俨然成了一个杂货市场。
  满身血迹的赵云拖着昏睡的刘备跌跌撞撞冲过来,打乱了这里的热闹和喧嚣。人们惊叫着四散而逃,原本密不透风的人群迅速向两边闪开,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赵云清楚地记得,从新野出发时带了三百士兵随行保驾,眼下三百人竟象人间蒸发了一般,一个人影也找不见,不用问一定是被蔡瑁给控制住了。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士兵的事,身后蔡瑁的手下叫喊着追了出来,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们硬拼了,他本能的顺着人群让开的那条路,打着趔趄往前冲,手中长剑完全起到了拐杖的作用。
  受伤的左臂传来的剧痛迅速牵带了全身,额头上渗出大量的汗珠,汇聚在一起往下流,脸色惨白如纸。双倍的蒙汗药持续发挥着它的药效,熟悉而强大的困倦感再一次冲上头来,这次来势更加凶猛,本想用长剑撑住越来越重的身体,手却不受控制的一松,“咣当”一声,长剑落到地上。身体一旦失去了支撑点,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向一旁倒去……
  没有预期的疼痛,自己好像跌进了一双手臂里,恍惚间听见一个焦虑到几乎抓狂的声音:“子龙将军,快醒醒!”
  是谁?赵云靠残留的最后一丝意识支起眼皮,眼前的人……是伊籍?那位平日跟刘备交好的荆州官员。
  托住赵云,伊籍长话短说:“我把玄德公的的卢马牵出来了,你们赶紧往东门跑!”说着和手下侍从一起以最快的速度把刘备和赵云抽上马。
  伊籍用力抽了马臀一掌,的卢吃痛,嘶叫着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挂在马背上,赵云听着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他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一样轻松,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
  
  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赵云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有人坐在了自己床边,接着是轻微地一声叹息。这声音好像很熟悉,他努力搜寻着模糊的记忆,可是还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没有清醒到足以记起不久前发生的事,一时间搞不清身在何地。
  “让他好好睡会儿吧。玄德公,我们到这边谈。”一个声音明显压低了声调,几乎是在耳语。
  听到“玄德公”三个字,赵云的意识迅速回笼,丰熟大典上的血战如在眼前:“主公……主公!”他不禁自语,几乎惊跳着坐起身来。
  突然的反应让床边的人有些惊讶,但马上,他就用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按住赵云肩头,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声音:“别动,快躺下。”
  赵云抬起头,逐渐恢复明亮的眸子看到床前的人,激动的几乎哽咽了:“主公,您没事吧……”
  刘备眼里含着泪,满是慈爱:“放心,我没事。四弟,都是大哥不好,辛苦你了。”
  赵云四下望望,一间不大的斗室,清静素雅,满室书香,心里不禁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刘备笑笑:“你已经昏睡了三个多时辰,我也刚醒来不久,听这位水镜先生说,”他指了指床边立着的中年男子:“的卢马驮着我们俩人,跃过襄阳城东门外的檀溪,是这位水镜先生救了我们。”
  赵云赶忙欠身行礼:“多谢水镜先生相救。”
  水镜笑着摆摆手:“子龙将军不必多礼。将军一心护主,忠心耿耿,当真是大英雄大人物所不能,鄙人叹服不已。玄德公有此良将,何愁天下不定?”
  “是我连累了我家四弟。”刘备苦笑着摇摇头。他不知道是怎样坚强的意志支撑着赵云把自己救出来,只是从他满身的血迹和左臂两道刺目的伤口上猜测出,那必是一场惨烈的混战。
  “玄德公不必自责,”水镜笑着劝慰:“要不是经了这场劫难,玄德公和子龙将军就不会来到我这里,也就不会知道卧龙先生的事了。”
  “卧龙先生?”赵云眼前一亮:“水镜先生所说的,可是卧龙凤雏中的卧龙?”
  “正是此人,子龙将军也听到过卧龙的名号?”
  “我也是到新野后才听人说起的,听说卧龙先生常自比管仲乐毅,有经天纬地之才,却隐居山林,不肯出仕。”赵云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清气爽,虽然脸色还显苍白,精神却比先前好了很多。
  “不错,”水镜笑着点头:“荆州有句名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卧龙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其才非一般儒生可比。刘表曾多次请其出山,都被他拒绝。这诸葛亮人虽然孤傲了些,却极重情意。子龙将军忠心护主,是位有情有义之人;而玄德公待子龙将军又是亲若兄弟,象你们这样的上下级关系,还真是少有。我想,你们若是去请诸葛亮出山,也许可以成功。”
  赵云莞尔轻笑:“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多谢水镜先生相告。”他转头看向刘备:“主公,不如我们今天就去拜会这位卧龙先生吧。”
  “不可,”刘备的眼睛停在赵云左臂的伤处,脸上写满关切:“我们今天先在水镜先生这里叨扰一晚,明早回新野,然后我和你二哥三哥去南阳请卧龙先生,你就留在新野好好休息。”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入房间,把室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融融暖意……

[ 本帖最后由 霸气╉趙子龍 于 2008-7-5 01:12 编辑 ]

霸气╉趙子龍 发表于 2008-7-5 01:06:38

                                                                     第六章    倾 城 之 兵
       “什么?刘备带着他两个兄弟离开新野了?”看着眼前满身尘土的细作,曹仁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是的,今天辰初走的,据说是去南阳请一位卧龙先生。”不知道上司的反应为什么如此强烈,细作只得把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那谁守新野?”
  “是刘备的四弟赵云赵子龙。”
  “赵云是谁?刘备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四弟?”疑惑地向左右将官看看,曹仁脑子里打满问号。
  “没听说过。”
  “禀将军,小将不知。”
  不出意料的得到一连串否定的回答,他有些恼怒地来回踱步:“这大耳贼怎么到处认兄弟?关羽张飞就够人受的了,又来个赵云!他可真是……”
  “哦,我想起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偏将李典忽然拍手大叫:“文远曾经提起过此人,他说在古城时,刘备曾被一员白袍小将相救,好像就是这个赵云。”
    “有这等事?”曹仁撇撇嘴:“我可从来没听过这人的名号,量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夏侯兰也跟丞相提起过,”经过片刻的短路,李典的记忆系统开始正常运转:“夏侯兰刚来时说他有个同乡好友名叫赵云,武功极高,丞相当年好像还去常山郡找过此人,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辅佐丞相,反而保了刘备。”
  曹仁“哼”了一声:“夏侯兰的同乡?夏侯兰那小子就是个棒槌,他推荐的人能强到哪儿去!”
  “启禀将军,”站得笔直的细作强忍住笑,上前施礼:“据小的所知,赵云的武功应该不在关羽、张飞之下……。”
  “行了行了,”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曹仁不耐烦地挥挥手:“少跟这儿往别人脸上贴金!没你事了,下去吧。”
  “是。”好心提醒却碰了一鼻子灰,细作轻叹口气,灰溜溜地走了。
  坐回大厅中央的帅椅上,曹仁揉着太阳穴,开始琢磨进兵新野的计划。
  当初离开许昌时,曹操讲的很清楚,派他带兵驻扎樊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监视新野的刘备。虽说如今的刘备羽翼未丰,不足为患,但他一旦得了荆州,有了人马,必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
  在樊城待了数月,曹仁早想替兄长除去这个心头患了,但因为惧怕关羽张飞,没敢贸然行事。眼下刘关张三兄弟都不在,他自然要抓住这个绝好的进攻机会,一举端了刘备老巢。
  看着曹仁嘴边的笑纹一点点扩大,李典把这位主帅的心思猜透了八九分,他试探着问了句:“曹将军,您是想发兵新野吗?”
  “不错,”曹仁拍拍李典肩头,心情超好:“我要举倾城之兵,进军新野,先占了大耳贼的老窝!等大耳贼三兄弟回来的时候,新野城头乱箭齐发,一举灭了这哥儿三!”
   “倾城之兵?!”李典心中一惊,两万五千人马尽数投在新野一战中,樊城就成了一座空城,如果有人趁此空档偷袭樊城……一滴冷汗挂上额角,他吞了吞口水,小心劝阻:“将军,不可如此!那赵云既然能从文远手下救出刘备,想必绝非等闲之辈。他若暗中派一支人马夺了樊城,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曹仁转过身,上下打量着他,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知道新野一共有多少人马吗?”
  “大概五千人左右。”
  得意洋洋地点点头,曹仁扬起眉:“两万五千人对五千人,如果是你的话,还会从五千人里分出一支人马偷袭对方城池吗?”
  “这……”被问住了,李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哑口无言。
  “曼成啊,”曹仁给他一颗白眼:“领兵打仗,可不是想当然,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运用!快去校场点兵,午时出发!”
  “…………”张了张嘴,李典最终没说出什么,一跺脚走出大厅。
  
  “举倾城之兵进攻新野?!”一个时辰后,赵云接到了消息。饶是他平时沉稳冷静,但乍听到‘倾城之兵’四个字,还是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打仗,简直是要踏平新野!倾城之兵,两万五千人!对付一个小小新野用得着劳烦这么多人吗!”谋士孙乾急得满头是汗,在大帐中走来走去。
  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赵云细细体会隐藏在倾城之兵这个庞大的数字背后的含义,他忽然心念一动,随手铺开桌案上的一幅地图,凝神沉思。
  “快!增加兵力,严守城门!”孙乾手忙脚乱地发号施令:“再派一小队人马,赶紧把主公找回来!要脚力快的!快去!”
  “等一下,”最后一句话窜入赵云耳朵,他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回手拉住正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传令的士兵。
  “子龙将军,事不宜迟!”孙乾一副火烧眉毛的表情:“赶紧请主公回来商议对敌之策吧。”
  “这样不好吧,”赵云凝眉沉吟:“主公去请卧龙先生,我们把他叫回来岂不耽误了大事。卧龙先生本就心高气傲,他若是知道了,定会觉得主公没有诚意,还是让主公安心去隆中为是。”
  孙乾脸涨得通红:“那我们就等着被困死在新野吗?”
  没理会他,赵云用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大军带着辎重过河,要费不少时候……。”
  “我的四将军,” 这份不温不火的性子彻底惹恼了孙乾,他一把扯开那张跟赵云相面的地图:“曹仁眼瞅着就杀到城下了!不让去请主公,那新野的事您倒是快拿个主意啊!”
  赵云一愣,扬起脸,才发现孙乾脸色不对,歉意地笑了笑,赶紧扶着他坐下:“孙先生,您先别着急,依您看,现在的樊城还有多少兵力?”
  “两万多人都带出来了,樊城就是一座空……”孙乾顿了顿,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你是想偷袭樊城?!”
  赵云微然一笑:“您看如何?”
  “不可不可,”孙乾连连摆手:“新野只有五千兵力,我们连自保都难,哪儿还有多余的人马再去偷袭樊城?”
  “我猜曹仁也是您这种想法,”赵云眨着眼抽出孙乾手中的地图,摊开:“他必以为我们不敢偷袭樊城,才举倾城之兵进攻,打算一举灭了新野,可是,”他拿过一支笔,在地图上虚划了一条线:“两万余人进兵,只能走大路。而樊城和新野之间的大路有淯水河相隔,这么多人带着辎重过河,可不是件容易事;但如果是一支轻骑走山路的话,那就快得多了,也就是说……”
  孙乾一拍桌子叫起来:“也就是说曹仁还没到新野,樊城就丢了,所以他只能退兵?!”
  赵云轻笑出声:“我们不费一兵一卒,既保住了新野,又得了樊城,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孙乾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还是有几分担心:“曹仁如果仍然执意攻打新野呢?”
  “我看不会,”赵云自信的敲着地图上的樊城一带:“曹仁和众将官的家小还在这里呢,有了这个牵绊,他既不敢打新野,也不敢反攻樊城。”
  
    淯水河上,一幅热火朝天的摆渡场面。
  宽阔的河面中,白浪击空,百舸争流。近百艘大小渡船分布在近十里范围的渡河区内,各色战旗迎风招展,好不壮观。
  曹仁登上一座土丘,眺望河心:“对岸还有多少人马?”
  “禀将军,大概还有一万人等待过河。”一名偏将抢上一步回答。
  “怎么这么慢!”曹仁懊恼地皱起眉:“赶紧再找些船只,天黑前必须都渡过来,今晚开始攻城!”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很清楚举倾城之兵意味着什么,要不是想一举拿下新野以绝后患,他绝不敢冒这个险。多拖延一刻,樊城就多一份危险,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与此同时,一支五百人的轻骑队伍正沿着山路策马疾奔,飞扬的尘土遮成一片蒙蒙的尘障,裹着严肃而沉闷的气氛向西南奔驰,隐隐的只有一圈白影似的太阳被甩在身后。跟大军渡河时的人声鼎沸不同,这支骑兵队伍异常安静,低沉而急速的马蹄声是空寂的道路上唯一的声响。
  赵云跃马扬鞭,冲在队伍最前面,一身的银装素裹配上通体雪白的战马,煞是显眼,在阳光下有种说不出的好看。抬眼看看天,已接近申时,照这个速度,要在酉时关城门之前到达樊城,应该不成问题。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要加快进程为好。赵云心里盘算着,抬手作了个加速的手势,双足一磕马腹,坐骑一声嘶鸣,风一般扬蹄驰去。
  
  
  傍晚十分,天已擦黑。
  一个守城士卒懒洋洋打个哈欠:“今天可真悠闲。”
  另一个跟着搭腔:“也就轻松这么两天,最晚到了后天,曹将军就该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从城外走来十余人,中间一人身着白色锦袍,气度不凡;其他皆为仆役打扮。
  一个士卒赶紧跑过去打招呼:“这位公子,您从哪儿来?”
  “军爷,”白衣男子笑着行礼:“小人原是荆州牧刘表手下一官员,因事得罪了蔡瑁,被削去官职,今来樊城,想面见曹将军,有重要军务相告。”
  “?”士卒一愣,对男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见他气宇轩昂,神采飞扬,绝非一般俗人可比,不由得多了几分敬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大人,真是不巧,曹将军……”说着他把脸凑过去,低声耳语:“曹将军带兵去打新野了。”
  “这样啊,”男子神色一变:“那现在城中哪位长官主事?烦请军爷通禀一声,就说……原荆州主簿,赵龙有要事相告。”
  “好好,请您稍候。”士卒一溜烟似的跑开了,不大会儿又一溜烟似的跑了回来:“赵大人,您给我来。”
  跟着士卒,七拐八拐来到城门不远处一个三进大院。男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已明白这是守城长官的住所,若没猜错,此人的官职应是六品护军。曹仁走得还真是干净,他心中暗自好笑,只留个护军镇守樊城,你可真放心啊。
  到了迎客堂门口,男子摘下宝剑交给身边侍从:“你们在这儿等着。”
  “赵将……赵大人,”侍从面露担忧之色,男子一笑,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放心,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守城长官陈禹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魁梧彪悍,一看就是军人出身。他已听说赵龙是位文雅贵公子,可一照面时,还是暗暗惊叹这位赵大人俊雅的仪表和出尘的气度。
  天生粗人的陈禹不会来那些客套话,他朝赵龙一拱手,开门见山:“赵大人,请问你有何事相告?”
  男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唇边勾起一抹浅笑:“长官,我想告诉您,我今天来此,是要取樊城这座城池,请您,行个方便。”
  “…………”陈禹傻呆呆愣住,半晌才转过弯来,他惊叫着跳起来:“你要干什么?!”说话的同时,回手就要抽起兵器架上的朴刀。
  男子早有准备,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支短剑,他抬起脚踢上陈禹手腕,随即勾住他的脖颈,翻转短剑直指咽喉,;另一只手已将他双臂反剪,动作之快,令人乍舌。
  能做到守城长官的位置,陈禹也是有些本领的。但万没料到这位看似文弱的公子,竟然三两下就将自己制服,他又是惊讶又是不解,惊慌之余,惴惴地问:“你到底是谁?”
  男子声音很轻,却字字敲人心坎:“小人姓赵,名云,字子龙。”
  “你想干什么?”陈禹额头冷汗直流。
  赵云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微笑,朝陈禹微微颔首:“请长官颁布安民告示,就说,大汉皇叔刘备刘玄德的人马已经占领樊城,请民勿惊。”
  
  连绵的秋雨淅淅沥沥洒落在大地上,一阵风吹过,雨丝被扭卷着吹起,不分方向地乱飞。氤氲的雨气把山中景物笼上一层迷茫的雾色,亦真亦幻,天地难分。
  诸葛亮披着一件破旧的灰色袍子,很费力地从内堂搬出一个大书箱。他本想叫个家丁或者士兵帮忙,但是抬头一看,搬箱的、抬书的、装车的、铺雨布的……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似乎打扰谁都不太合适。还是自己动手吧,咬牙坚持着,他打算一鼓作气把箱子搬到院外的车上去。
  “我来搬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有人从他手中接过书箱,随即,大步流星的走开。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只觉得有一道洁白的身影像云一样飘然而过,再抬眼找过去,那片云已经投入到茫茫雨色中。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回屋取出一块雨布,走到白衣男子身后,轻轻地为他遮住纷乱的雨丝。
  “不用管我,先用雨布把这车书盖好。”赵云忙着往车上装箱,头也没回一个。
  “可是,”诸葛亮开了口:“你这样淋雨,会生病的。”
  “……”这声音没听过,是谁?回过头来,看到的,是诸葛亮温暖的笑容。
  “你是……”一瞬的愕然,但很快,唇边就现出一个优雅却有些尴尬的笑,同时不忘欠身行礼:“您是诸葛先生吧,我……刚才,还以为是士卒,所以才……冒犯您了,真是得罪,还请先生见谅。”
  “子龙将军太客气了。”诸葛亮笑着还礼,仔细打量那张俊雅中透着英武之气的面庞,不禁心下暗自佩服,玉样君子,果真名不虚传。
  赵云有些吃惊的笑了笑:“先生知道我的名字?末将正是赵云,今奉主公之命来接先生。”
  “有劳将军了。”诸葛亮点头致意。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位赵云将军,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赵云正忙着把书籍装车码箱,他忍不住赞叹:“先生,您的书可真多。”
  “多是家父留下的。”偏过头,看到赵云眼底显出几分羡佩之色,诸葛亮笑了:“将军也喜欢看书?”
  “小时候看过一些。”赵云有些不好意思。
  “哦?”诸葛亮轻扬起眉:“将军喜欢看什么书?”
  “我呀,”赵云轻轻笑着:“我没出息,不大爱看四书五经,却偏偏喜欢看《诗三百》、《楚辞》、《史记》、《左传》之类的。”
  “是吗?”诸葛亮有些诧异,随即开怀而笑:“将军果真是员儒将!不瞒将军说,我也喜欢看这些书,你瞧,”他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箱子:“这几箱是《山海经》、《国语》和乐府诗集,那边还有,将军若是喜欢,就拿去看。”
  “多谢先生。”赵云像个孩子似的笑着:“那我以后可要经常上先生府上去叨扰了。”
  诸葛亮轻扬起手:“随时恭候将军大驾。”
  两人说笑着,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中,纷纷扬扬的雨花已经收住了势头,空气中飘散着草叶的清香。
  山路上,白衣白马的青年将领缓辔行于车帐旁边,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不时歪头和车里的人交谈几句。在他身后,是一队载满书籍的马车,一行人迎着秋日雨后微凉的风,逶迤而去。http://www.wyx229.cn/attachments/month_0804/20080401_6e7fa96915b7c0c80df3eYb98mQ8tX4m.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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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气╉趙子龍 发表于 2008-7-5 01:06:54

                                                         第七章    山 雨 欲 来
       校军场上,练兵、近搏、操演阵法、一派热火朝天而又井然有序的景象。
  时近隆冬,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下,竟没有一个人表现得缩手缩脚或者不耐烦,这支队伍的将领是一个怎样的人,可想而知。
  赵云站在高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军士操练,神态间有种难言的威仪。一身银白色铠甲,在阳光的映衬下凸显出淡淡的光晕。
  “子龙!我有事找你。”张飞扯开喉咙大叫,人也跟着冲过来,一巴掌拍上他肩膀。
  赵云回过头:“三哥,有什么事?”
  “我问你,”张飞揽住他肩:“那个新来的狗头军师是不是找你的麻烦了,我看你这几日老往他那儿跑。”
  “什么狗……三哥你别说得那么难听,”赵云笑着埋怨:“这位军师博学多才,带来了好多书,我去找他借些书来看。”
  “他能有什么本事!”张飞瞪起大环眼叫唤:“来了这么多天,一条计策也没出过。我看,他就会装神弄鬼糊弄人,根本没能耐!”
  “你呀,”他说着替赵云紧了紧铠甲,声音里难得的透出几分怜惜:“你这人老实随和,那个狗……那个诸什么亮要是为难你了,你告诉三哥!好兄弟,俺老张给你做主,俺可不怕他!”
  “三哥。”赵云心头一暖,刚要答话,却听有人传来一声轻咳,转过身,看到刘备和诸葛亮正站在自己身后,刘备表情很不自然的阴着脸,显然,刚才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赵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上前施礼:“主公,军师。”
  “大哥。”张飞也过来打招呼,然后他朝诸葛亮瞪瞪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子龙将军,”诸葛亮冲赵云一笑,根本没理会张飞:“将军今晚方便的话,请到舍下一叙。”言毕,他故意从张飞身边走过去,那样子像是在存心气他。
  “你……”张飞举起醋钵大小的拳头,示威似的在诸葛亮脑后晃了晃。
  刘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再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飞不服气:“我是在替子龙抱不平!”
  人与人之间似乎有种奇妙的缘分,张飞刚猛,赵云沉静,两人间却有着说不出的投契。赵云静的像一泓秋水一般,明月照影,冷冷清清。他从来都不抢功、不图名、不争利、不贪色、不爱财、不嗜酒,他从不说自己想要什么,让人觉得他就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说出来;平日里,不论是对待士兵还是百姓,他都温和可亲,三言两语,便使人如沐春风;而在战场上,他却是那般骁勇善战,屡立奇功;这次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了樊城,让所有人都对这位俊色将领刮目相看。对这个兄弟,张飞又是喜爱又是疼惜,只是有时,兄弟的心,他猜不懂,以至于闹出了今天这样的笑话。

  晚饭后,赵云应邀赴约。
  三言两语的寒暄一过,他很优雅地朝诸葛亮行了个礼:“军师,白天三将军冒犯了您,我在这里替他陪个不是,请军师不要在意。”
  诸葛亮愣住,随即忙不迭地还礼:“将军太客气了,这事和子龙将军无关。”
  “翼德就是那个脾气,”赵云叹气:“他心直口快,向来不服人的,军师只要显出点本事给他看,他也就服了。”
  诸葛亮想了想,微微一笑:“子龙将军,别人都不服我,那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我相信军师的本领,”赵云笑笑,接过仆人奉上的香茶:“主公是不会看错人的,我和军师接触了这些天,也深信军师之才,深藏不露。”
  “唉,”诸葛亮很夸张地叹了口气:“看来,我若是再不大显身手,真就辜负了将军对我的一片期望啊!”
  “军师,”赵云神色一正,忽然想起一事:“曹仁失了樊城以后,回许昌面见曹操,曹操绝不会善罢甘休,近日必将引兵来新野,不知军师作何打算?”
  “呵呵,”诸葛亮捻捻短须,笑眯眯地看着他:“子龙将军,那日取樊城,将军为什么不带着五百轻骑直接进城逼降,非让自己冒个不大不小的风险,绕个圈子去要挟那个守城长官呢?
  赵云淡淡一笑:“我如果带兵直接进城,恐怕会惊扰了百姓;混战之中,双方兵士难免会有伤亡,这……是我不愿看到的。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不想靠杀人获得胜利。”
  诸葛亮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心却微微一动。自己果真没有看错人,他和一般的武将不同,难怪平日里军士们都和他亲近,也难怪主公常在自己面前称赞子龙之德。在他皓然清俊的外表下,竟隐藏着一颗如此温善的心,这对于一员武将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见他不说话,赵云脸上微红,不好意思地笑了:“军师,您是不是觉得我有‘妇人之仁’?私下里三将军经常这么说我。”
  “别听他的!”诸葛亮失笑:“有时间的话,我到真想和将军好好聊聊。不过现在还不行。”颇为遗憾地站起身,把话锋一转:“今日请将军来,是有件事想劳烦将军。”
  赵云朗然一笑:“军师何必这么客气,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
  拉开墙边挂的一幅地图,诸葛亮向他招了招手:“曹操三日内必发兵新野,我想请将军领一支队伍,埋伏于博望坡密林中,见了曹操大军,”顿了顿,他扭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值得玩味:“只许败,不许胜。”
  “只许败,不许胜?”赵云心里打了个问号,微蹙双眉,仔细观察地图上博望坡一带的地形,凝神沉思。
  诸葛亮看着他,微笑不语。
  但不一会儿,他就发现赵云脸上闪过一丝顽皮的笑容。
  “子龙笑什么呢?”
  “军师让我装败诱敌,一定是想把曹军引入罗川口吧,”赵云收住笑容:“博望坡地势宽阔,而罗川口却狭隘犹如瓶颈,过了罗川口之后,又是大片平坦。把曹军引到这里,我们再用火攻之计反击,他们想逃跑都难。军师运筹帷幄,赵云佩服不已!”
  “什么事都瞒不住将军,”诸葛亮笑着轻拍他肩:“子龙在对敌时可千万不要笑出来啊。”
  “请军师放心。”赵云舒展剑眉:“不过,这道军令,为什么不在明天升帐时直接传令给我呢?”
  诸葛亮摇摇头,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我还不是怕了三将军,他若知道,准又说我为难你。我可不想明天会传出‘张将军为给赵将军出气,殴打了诸葛军师’的消息。”
  …………对视半晌,赵云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那一夜,他们谈了很多。两人只是初识,却仿佛相交已久。
  博望坡一战,诸葛亮初次用兵,刘备军团大获全胜。也是通过这一役,关羽张飞等人对这位年轻军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军中上下无不称赞军师之才。
  喧闹的军帐中,众文武把诸葛亮团团围住,向他贺功。
  隔着纷乱的人群,诸葛亮看到那道熟悉的素白色身影,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月下,明亮却不张扬。眸光相对,两人相视而笑。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彼此的心意,已然明了。
  此时,两人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何其有幸,今生,能遇到这样一个战友、一个伙伴、一个知己……
  
  一连几日,新野都沉浸在少有的欢乐气氛里,不仅仅是因为博望坡一战大获全胜,更重要的是,在动荡流离中,一个承载着希望的小生命诞生了。
  刘备的孩子,取名阿斗,甘氏所出。漂泊了大半辈子的刘备,年近半百才得一子,所有人都把这孩子视若珍宝。
  那一日,漫天大雪,刘府后堂的内宅中,却是暖意融融。
  今日是阿斗的满月,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小心地抱着婴儿,轻声哄逗着,满室被混斗厮杀蒙住了双眼的将领们,露出了往日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
  婴儿纯真的眼睛里迸发出炫目的光彩,翘起的鼻头和红嘟嘟的小嘴,勾勒出一条温柔的曲线,他睁大一双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室内的每一个人。
  不知是因为赵云那身白袍太显眼,还是因为他的长相不像其他将领那般慑人,阿斗看到他,竟咿呀着冲他笑了起来。
   “阿斗想让四叔抱啊?”刘备笑着把孩子交到赵云怀里,赵云小心接过,把这个幼小娇弱的生命揽在臂弯,立时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涌遍全身。
  “这小家伙,”张飞满眼遗憾:“怎地跟子龙这般亲近,刚才抱都不许我抱,我可是他三叔!”
  赵云是明理之人,他心里很清楚,无论刘备对自己怎样亲近,他们的关系也不会亲过桃园弟兄的情意,他恭敬地把孩子交到张飞怀里,笑道:“幼主好像困了,三将军哄哄他吧。”言毕,便退到房中一角,看着刘关张三兄弟逗弄婴儿,听着满室的笑声,嘴边泛起一轮好看的涟漪。
  如果时间能停止,该有多好。他们这些在战场上冷了血、凉了心的亡命徒,想叙一叙天伦之乐,竟成了一种奢望。还记得离家的夜晚,他也曾经这样抱过出世未久的侄儿,那时,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
  “咣当”一声,没有任何征兆的,暖阁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探报披着风雪闯了进来:“主,主公,大事不好!曹操为报樊城、博望坡之仇,领兵八、八、八十万杀奔新野!”
  晴天霹雳!
  被推开的大门在天寒地冻中凄惨的呻吟着,寒风裹着雪花涌入屋子,湿了地,湿了桌,湿了椅,湿了一室温暖如春。
  
  “二将军,你带领五百人去江夏搬救兵,现在就动身!”
  “三将军,你带领五百人保护主公,一刻也不能离开主公身边。”
  “糜竺、孙乾,你们马上去找渡船,越多越好,今晚星夜过河。”
  令箭一支接着一支发了出去,文武官员均领令而去。很快,偌大的军帐中,只剩下赵云一人。
  自己无事可做吗?自嘲地笑了笑,刚要转身离开,却被诸葛亮一把拉住:“子龙莫急,请随我到后堂来。”
  军师又在打什么主意?传个令还神秘兮兮的,赵云不解地摇摇头,跟着他往后堂走去。如今,两人早已成为知己好友,对于朋友的谋略,赵云深信不疑。军师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入得后堂,诸葛亮向他长揖到地:“子龙将军,亮将有重任托付于将军。”
  赵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相扶:“军师,您这是怎么了?”
  诸葛亮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我刚才这一拜,是替主公拜谢将军。”
  “……”赵云一脸茫然。
  短暂的沉默之后,诸葛亮开了口,他的声音低缓而清晰,每一个轻轻的吐字都像是直接烙在赵云心上:“我想请将军保护两位夫人及幼主阿斗。”
  “你说什么?”诧异的抬起头,心却不禁打了个颤。
  “请将军保护两位夫人及幼主阿斗。”
  又一番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凝住眉头,赵云犹豫着,想拒绝这个要求。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任务。
  冲锋陷阵、攻城夺地,不论多么危险的事情,他都会万死不辞。保护家小,赵云并不是不能做,也不是不敢做,而是他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实在担不起这份责任。
  虽然平日里刘备待自己亲若兄弟,但是毕竟,自己只是刘备帐下的一员武将而已。保护家小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交给关羽张飞才合适,怎能让一个外人来做呢……
  早就猜到赵云会是这个反应,诸葛亮笑笑,若是换作别人,知道主公如此信任自己重用自己,怕不乐疯才怪。拍拍赵云肩膀,他想缓和下空气中的凝重气氛:“子龙,放轻松一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赵云头上布满愁云,一声长叹几乎要直冲出口。
  诸葛亮别过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主公提出来的。”
  “军师就表示赞成了?”赵云脸上一副郁闷的表情。
  “子龙,”诸葛亮盯上那双星眸,推心置腹地说:“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云长为人骄傲,曹家大将若是将他激怒,我恐他会一味跟人死战而误了大事;翼德脾气暴躁,让他保着车帐每天只走几十里路,不急死才怪!子龙,你与他们不同,论武艺,你不在关张之下;你胆大心细,遇事沉着冷静,为人温和懂礼,这些优点都是他们所没有的。所以,这件事情只有你才做的来。”
  “……”赵云无言。诸葛亮的每一句话都在他心头若有若无的晃来晃去。
  军师说得没错,可是……长吁口气,主公对自己如此信任,把妻儿的身家性命都托付过来,自己肩上的担子真是重若千斤啊。
  “子龙,”诸葛亮庄重地站起身,双手轻轻压上他的肩头:“主公说了,你是他的四弟,四叔保护嫂嫂和侄儿,没有什么不妥。他让我转告你,尽力去做就是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埋怨将军,更不会怪罪将军。”
  赵云有些吃惊的抬起头,眼中闪着晶莹的光。
  
  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刘备军团终于在当阳附近勉强扎下营寨。他们这次逃难的队伍颇为壮观,新野、樊城近二十万的百姓拉家带口的跟着刘备,号称刘皇叔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带着百姓赶路,刘备一行人的行军速度可想而知。
  入夜,四周没有一点声响。夜幕低垂,天空已经如一片浸透了墨汁的棉絮,苍清冷静中又透着些萧索孤寂的味道。星星不是很多,但每一颗都亮得如被磨洗过无数次的剑锋,闪着银白刺目的光。
  赵云坐在一棵树旁,清俊的面庞在月光下沉静如玉石,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不到大战来临前的紧张和恐惧,只有一种柔和的光芒从眼底发出,宛若月华如水。
  平静的表情并不代表主人的内心也是这般波澜不惊,他知道,最晚在明天中午之前,曹军的先遣部队就会追上来,届时,定会是一场血战。
  看看黑暗中立在一旁的亮银枪黑沉沉的影子,他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明天,又是一个流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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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霸气╉趙子龍 于 2008-7-5 01:14 编辑 ]

霸气╉趙子龍 发表于 2008-7-5 01:07:14

                                                            第八章    血 战 长 坂 坡
       清晨没有阳光,灰蒙蒙的空中卷着大片浓厚的云,空气里压抑着莫名的窒息感,仿佛预示着不久以后会有一场激烈的血战来临。
       赵云擦着亮银枪的枪尖,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便在此时,婴儿响亮的哭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打破了营寨里死气沉沉的单调感,给这个沉寂而紧张的清晨带来了生命的气息。
  听见阿斗的哭声,赵云无声的笑了,他朝不远处刘备大帐望过去,似乎看到了小家伙满是天真的眼睛,以及眸中闪着生命色彩的光芒。不管在什么时候,这种萌动的生命活力总能给人带来希望,即使在大战之前,也让人觉得心里有种难言的温暖。
  士兵们忙着埋锅造饭、准备草料、喂马拔营,各种声音连成一片,即冗长又嘈杂。
  赵云把长枪戳在地上,正准备去吃早饭,忽然听得耳边似有隐隐的轰鸣传来,声音及轻却有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象是……千军万马!念头一闪而过,他的神经敏感的一跳,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那是种习武者天生的知觉。
  猛地直起身,决然的注视着前方,一双眼睛,闪着严峻而坚定的目光:“来人!”
  “在——!”
  “保护好夫人车帐,准备拔营。”
  “……呃……”有些懵懂的士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顺着他的方向瞧过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赵将军怎么说要拔营呢?
  “曹兵追上来了,”赵云提醒他,“留下二百人和我断后,其余人护送车帐向西而行!”
  “是——!”士兵如梦初醒,拔腿跑开。
  前方渐渐闪出一片微弱的灰影,不知是谁喊了句“曹兵杀来啦!”,刘备营寨里立时炸了锅,手足无措、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百姓们来不及收拾东西,无头苍蝇似的四散而逃。
  最先追上来的是曹操帐下最精锐的部队——由曹仁统帅的五千飞虎铁骑军。
  这五千铁骑如决堤的潮水一般涌过来,迅速把百姓和刘备的人马冲得七零八落,逃难的人群被截成了好几段,一眨眼的工夫,就不知有多少家庭丢儿少女、妻离子散,哭声、喊声不绝于耳,慌了神儿的百姓们在混乱中自相踩踏,乱作一团。
  
  一场实力悬殊的恶战在阴沉的早晨以迅雷之势拉开帷幕。
  打头阵的飞虎军之后,曹洪、张辽、张颌各率二十万人马陆续从东南北三个方向杀来,在他们身后,总督八十万大军的曹操带领文武众官和殿后的二十万人马,逶迤而至。
  很快,除了重点保护的刘备和极少数腿脚快的百姓之外,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几十万曹兵的包围之中。
  奋力抵挡飞虎军的赵云,本打算干掉眼前这拨铁骑后,就往西追上两位夫人的车帐,但是当曹兵大队人马以猛虎下山的势头冲来时,他哪还有时间和机会去追赶车帐?只是瞬息间,从自己周围延展到四面八方,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遍是曹军,密密匝匝连成黑压压的一片又一片,铺天盖地布满整个长坂坡。
  赵云虽然骁勇,但看到眼前无边无际的曹军,他还是吃了一惊,冷汗珠不觉挂上额角,心里又惦记着两位夫人和幼主阿斗,便不敢再恋战,挥舞亮银枪,奋力杀开一条血路,朝西而去。
  冲出庞大到夸张的包围圈,勒马回过身,心下不禁凉了一半,自己带出的二百亲兵,如今仅剩了十余人,而且各个都是满身血迹,狼狈不堪。一阵酸楚涌上来,他咬着牙硬生生甩过头,掩饰住心底淡而涩的悲伤,指了指远处的一片密林:“主公的人马就在那片林中,哪位弟兄伤重走不动了,就顺着这条路去跟主公会合。”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赵云点点头,觉得有什么东西暖暖的缀在胸间,轻扬起眉,欣慰而感激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好兄弟,既然都不走,那就再坚持一会儿,等找到夫人和幼主,再去休息!”
  “是!”十余人齐刷刷的答应着,声音并不十分嘹亮却坚定有力,透出一股坚毅执着的信念。
  赵云不再说什么,催马朝西赶来。西面离曹军大帐较远,曹兵还没有杀过来,因此这一代多是些逃难的百姓,足有千余人之多。赵云正要向他们打听两位夫人的下落,忽然听到后队的百姓中一阵大乱,不知从哪里杀来一伙曹兵,旋风般冲进百姓队伍中抢劫财物,若有人稍稍反抗,他们便挥刀砍杀,百姓们哭喊着求饶,却根本无济于事。
  赵云顿觉怒火中烧,愤恨之情冲塞于胸,激起一股扶危救困的英雄气。他扬马冲过去,二话不说,先干掉两个张牙舞爪的家伙。抬起眼,看到一杆写着“夏侯”二字的大旗正迎着风左飘右荡,好不招摇。赵云不由得皱了皱眉,夏侯惇和夏侯渊都是曹操手下名将,这两人不可能干出如此下作之事,此人到底是谁?
  正思忖间,那员将已经看到了赵云,他轻蔑的扬起下巴,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表情,耍着枪花朝赵云冲过来。赵云忍不住笑了,因为在他眼里,这人出枪的速度太慢了,软绵绵的不着力,就这水平,连二流武将都称不上,也只能在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前耍威风。自以为是的狂妄小人!他越想越气,马头相交之际,抬手一枪不偏不倚正刺来将心窝。
  挂在马上的尸体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看都没看一眼。身后的亲兵中有人缺了兵器铠甲,便从尸体上顺手牵羊。三两个士兵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入耳鼓,听那口气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没等他答话,就有人抢上来献宝:“赵将军,您看这把宝剑。”
  不明所以的回过头,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柄银白色鲨鱼皮剑鞘的宝剑,按住剑柄抽出些许,顿觉寒气逼人,光彩夺目。赵云见过的好宝剑并不少,但是没有一柄剑象此剑这般精美绝伦,再看那剑柄上,赫然刻着“青釭”两个字,他猛地想起,曹操曾铸有两柄绝世宝剑,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倚天剑曹操自己佩戴,青釭剑由曹操的背剑官夏侯恩佩戴,这么说,刚才那人定是背剑官夏侯恩了。
  意外的得到稀世兵器,他并不觉得如何欣喜。因为在他看来,一个人武力的高低并不取决于兵器的好坏,况且这种利器用于战场之上,很难让对方再有生还的机会,实在太过凶残了些。
  左手轻轻在剑柄的“青釭”两字上摩挲着,他轻扬起头,微一沉吟,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微笑:我何不把它送与军师用来防身?想来也只有他那般飘逸如仙的人物才配得上这柄剑吧。
  一抹笑痕还蜿蜒在嘴角,忽然看到百姓中有人朝他挥舞着手臂大叫:“赵将军,赵将军!”
  “简雍先生?!”看清那人面目,赵云赶紧下马,早有机灵的亲兵跑在他前面迎上去:“简雍先生,您怎么在这儿……甘夫人?!”最后三个字传入赵云耳朵,他不由得精神一振,一个箭步冲过去,果见甘夫人混在百姓之中,散乱着发髻,兀自惊魂未定。
  短暂的寒暄后,赵云得知甘夫人与糜夫人走散了,而糜夫人抱着幼主阿斗,目前下落不明。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赵云一阵静默,极目望向漫山遍野的曹兵,凝重的表情透出几分决然的意味……
  半截黑铁塔似的汉子戳在长坂桥头,挡住了通往密林的去路。焦虑而急躁的等待把双目熬得通红,他紧紧盯着远处滚滚的烟尘,一言不发,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赵云保着甘夫人和简雍来到长坂桥头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正是张飞摆出的这样一副尊容。他先放甘夫人和简雍过桥去找刘备,然后横着丈八蛇矛,板起面孔,大咧咧挡住赵云的去路。
  赵云本就没打算过桥,他没有理会张飞,回首看看自己手下亲兵,扬鞭虚指前方密林,吩咐道:“你们赶快过桥去找主公。”
  沉默半晌,有人小心地开了口:“将军,那您呢?”
  “我去找糜夫人和幼主。”赵云神色端凝,平静如水,白色战袍迎着风,猎猎飞扬。
  “不!我们不走!您去哪儿,我们就跟着您!”有人大声说,但话还没讲完便哽咽起来,他这一哭立时带起一片抽泣声。感动、敬佩、不舍以及隐约中察觉到的生离死别等多种情愫搅在一起,让这些在战场上死都不怕的汉子们,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赵云看着青灰色天幕下箭矢横飞、漫卷硝烟的战场,剑眉轻扬:“走吧,这是命令。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话调转马头,就要冲进那片修罗战场,神色坚定而从容。
  “子龙!”一直沉默不语充当看客的张飞终于绷不住了,他直着嗓子吼了一声,便哽咽住没了下文。
  赵云勒住马,侧头:“三将军,有事吗?”
  张飞犹豫着,平日里直肚肠的莽汉此时竟有些唯唯诺诺:“子龙,有人说,你投降了曹操……”想起自己刚才怒不可歇的把住桥头,就是为了要和赵云拼命,大汉不觉红了脸。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看不清赵云的表情,但是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以及那份难言的刺痛。
  张飞抽搐下嘴角,用力拍拍自己胸膛,高声大叫:“子龙,你放心,俺不信他们的话!”顿了顿:“俺哥哥也不信!”
  释然的微笑挂上唇边,赵云转过脸,对上一张写满信任和感激的黝黑面庞:“兄弟,活着回来,我等你!”
  淡淡一笑,他用力点头:“我活着回来,一定!”
  
  从正午到夜晚,到底在重围中冲杀了多少个来回,赵云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血战,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告别生命。那些不怕死的曹兵,仗着人多势众,一次次展开集体围攻,试图阻止这位单枪匹马的俊色将领。人如潮水,一层层巨浪从各个方向卷来,无数刀枪闪着寒光,齐刷刷指向赵云一人。
  但是,他们却根本挡不住真正的勇士势如破竹的搏杀。一次次组织起来的防线,在一片血光和惨叫声中,节节败退,几乎溃不成军。伴着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哀号,各种残肢断臂飞上半空,再随着喷洒的血雨落下……无数次相似的循环在染满鲜血的枪尖下上演。那柄上午还被赵云戏谑为太过凶残的青釭剑,此时正发挥着它作为稀世利器的绝对优势,青光一闪,便是多少人嚎叫着面见阎王。
  平日在战场上以仁善著称的赵云,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如何避免更多敌兵的伤亡,更没有时间去哀叹那些战场上枉死的亡灵。因为他也要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他还要去救人。救人,已经成了支撑他不停冲杀的唯一信念。
  入夜,激战暂时告一段落。赵云已身陷曹军重兵把守的重围之中,借着月光放眼望去,视野中尽是密密麻麻的曹军营寨,延绵相连,偌大的长坂坡似乎已容纳不下,直要满溢出去。
  赵云打着火把,从破庙、茅屋到未被烧尽的残破村落,只要有百姓的地方,他就过去找寻糜夫人的影踪,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回。
  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黑夜中突然响起一个婴儿嘹亮而刺耳的哭声,刺激着他毫无准备的耳膜。赵云肩头重重一震,他猛地转过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冲过去。
  终于,在一口枯井旁,他找到了怀抱阿斗的糜夫人。只是,糜夫人的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一支长箭直刺进去,箭尖扎入腿骨,伤口极深。
  赵云趔趄着滚下马,见了此景,倒吸口冷气,泪水不知不觉中溢满了双眸:“夫人,夫人受苦,赵云罪该万死。请夫人速速上马。”言毕,便把亮银枪的枪杆递过去。
  “赵将军,您终于来了。”糜夫人笑得如释重负,说得却是另一件事:“您看这孩子,他的父亲年近半百才得此一子,求将军一定要让他们父子团聚。”
  “夫人,您赶紧上马,末将步行死战,保您和幼主冲出重围。”赵云眉头一皱,急出了一身汗。
  轻轻放下阿斗,糜夫人已经打定了主意,抬起手指,她遥遥的指向天边:“将军,您看那里。”
  赵云转过头,看到的是冷清清天空中一轮惨白的月亮。多少年后,他依然记得那晚的月色,苍凉凄冷,很快就逝去在薄云中,不见了踪影。
  就是这一转头,分开了生与死两个世界。糜夫人孤伶伶躺在枯井中,粉红色的衣裙上沾满血迹,斑斑点点,宛若傲雪的梅花。
  赵云愣愣的盯住井口,任凭泪水沾了满脸,他也不去擦一擦。这是何等深明大义的女子!为了不连累自己,她竟选择了自尽……抱起糜夫人用生命托付给自己的阿斗,泪水再次溢出眼眶,一滴滴落到阿斗胖嘟嘟的小脸上,他小心的拭去孩子脸上的泪痕,“阿斗,叔叔带你冲出去,去找你爹爹……”
  
  当赵云再次冲散曹兵的阵脚,欲从重围中杀出时,曹操终于坐不住了。确切地说,从赵云在自己营中杀来杀去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注意着他,他亲眼看着一尘不染的银枪将在重围中变成一个血人;看着自己派出的一员又一员上将有去无回;看着引以为豪的虎狼雄师在他面前,竟微薄得如此不堪一击……曹操心里又喜又气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骁勇的虎将。想起很多年以前在常山郡初见赵云时,他还是个孩子。那时候,只因为一句话不合就放走了他,当时若知道他这般勇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走的……颇为后悔的揉揉眉心,曹操苦恼的长叹口气。
    “丞相,您是否想招降赵云?”有人看出了他的心事。
  顺着声音瞟过去,曹操马上笑起来:“夏侯兰?我倒是把你给忘了,你可是赵云的好友啊。”
  “是,”夏侯兰低下头,微微欠身:“如果丞相喜爱赵云,我可去说服他投奔丞相。不过……”
  “不过什么?”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丞相想要活赵云,还请您下令,撤去弓箭。”
  “好!撤去弓弩手。”曹操爽快地挥了挥手,很真诚的看着夏侯兰,“跟赵云说,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他提出来,我全应允!”
  孤身浴血杀了一天一夜,赵云觉得自己的体能已经到达了极限。一身浓稠的血迹,他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已经被磨秃的枪尖早就没了往日的锋利,而渐渐混乱的枪法也暗示着主人体力的不支。
  东南方向烟尘又起,一队曹兵一字排开,中间一员金盔金甲的大将,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云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两人对视,对峙。
  “赵云,久违了。”夏侯兰率先开了口,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血人:坦荡的眼神,恢弘的气魄,无悔的执着信念,坚定的英雄气概……这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英武战士!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样的赵云,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俊秀得洁不沾尘的少年了。
  “夏侯兄,连你也要挡住我吗?”赵云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和你相遇?一别多年,有太多的话,想对好友说,可是,在这个地方,他什么也说不出……心里,酸酸的,有些痛……
  “赵云,投降吧,你杀不出去了。”诚恳到几乎央求的口气,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去送死。
  “不,”轻轻摇摇头,低头看看胸前露出的小脑袋:“我一定要冲出去,一定要活着,冲出去。”
  叹了口气,夏侯兰苦笑,这么多年,你的性子还是这般倔强。提起手中长枪,他冷冷的板起面孔:“既然如此,赵云,你要想冲出去,就先赢了我。”
  “夏侯兄……”赵云瞪大双睛,心忽地揪紧,似要滴出血来。为何?我们两个,要彼此伤害?
  避开那双眸子,夏侯兰紧紧咬住嘴唇:“赵云,我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在战场上相遇,你可不要留情!”
  ……………
  不想打,却不得不打。
  只是,彼此之间,怎忍心至对方于死地?前尘往事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触动了他们心底最隐蔽的回忆……两人交手,与其说是巅峰对决,倒不如说是同门比武。
  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夏侯兰心中大叫。自己请缨劝降赵云,本意就是让曹操下令别放冷箭。如今赵云和自己交了手,若是他赢了自己,曹操爱其才,断然不肯放箭伤他,或许他真的可以冲出曹营;但是,如果他输了,岂不被曹操活捉?
  看向赵云,那张血汗交织下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双眸深不见底,是不是,也在犹豫?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下唇咬出了血痕,赵云,别怪我……逼你……
  百鸟朝凤!
  一百个枪尖变戏法般出现在赵云眼前,只有一个是真的!
  为什么要用如此决绝的招数?赵云一瞬间慌了神,疼了心。左臂一痛,鲜血汩汩流出。
  “赵云,破不了百鸟朝凤,你是死路一条!”
  一枪又中肩头,赵云的枪几乎脱手,夏侯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不是说要活着冲出去吗?赵云,你要懂得取舍!”
  要破百鸟朝凤,只能用盘蛇七探!
  痛苦的闭上眼睛,口内,咸咸的,是唇上的血。再睁开,已是决然。
  你说的没错,我要懂得取舍!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着出去!那个小小的婴儿,还等着我带他,去找父亲……
  夏侯兄,对不起!
  盘蛇七探!
  看着赵云的枪化做七条血蛇冲向自己,夏侯兰说不出自己心里的一悸是释然还是惘然。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赵云,我的用心,你可明白……
  一大口鲜血从夏侯兰口中喷薄而出,染上赵云的战袍,更染红了他的双眸。
  痛,心如刀割!
  发了疯的血人扬鞭怒吼:挡我者死,退后者生!
  曹军被他的气势吓懵了,原本围上来的一层层曹兵不由自主得往后退,甚至连战马都避开他丈远之外,生怕一不留神就死在杀红眼的将军手下。
  再看一眼夏侯兰的尸体,他双眼犹睁,死不瞑目……似乎,他又看到那个七八岁的玉娃娃围着自己转:“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大黑马真好看,明天我把我家的大白马牵出来。”
  “小哥哥,我来帮你种地。”
  “夏侯兄,这块玉送给你,留做纪念吧。”
  “赵云,如果有一天,我们在战场上相遇,你可不要留情哦。”
  …………
  有的时候,大义是要放弃许多舍与不舍的,甚至抛弃许多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为此,必须分得清私怨与天下,孰轻孰重。只有在个人恩怨与天下大局之间懂得取舍的人,我们才称之为:英雄。http://www.wyx229.cn/attachments/month_0804/20080401_6e7fa96915b7c0c80df3eYb98mQ8tX4m.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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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气╉趙子龍 发表于 2008-7-5 01:07:32

第九章    好 江 风
       “我们将军单枪匹马,愣是在曹营中杀了个七进七出!见到主公之后,你们猜这么着?”
  “怎么着?”十几个士兵把一张破桌子围得密不透风,仰脸瞧着蹲在桌上唾沫横飞手脚并用眉飞色舞的王虎,齐声发问。
  “主公接过幼主,说:‘为了这么一个孺子,险些损我一员大将,要他何用!’话没说完就把幼主往地上摔去,只见赵将军飞身一纵,稳稳的接住了孩子……”
  “跑到三将军营寨来聊天,你胆子不小啊。”一只手忽地拍上他肩头,传来一个带着愠怒的声音。
  十几双眼睛绕过王虎敦厚的身躯,看到一位素袍的俊颜将领板着脸站在他身后,面沉如水。
  王虎赶紧收住声音跳下桌子,乖乖地低下头,一脸“深刻认识错误今后绝不再犯”的诚恳:“赵将军,小人知错了。”
  “参见赵将军。”士兵们集体行礼,一边偷眼打量着刚才故事中的主人公。
  避开那些写满敬佩的目光,赵云冷下一张脸,容止凝定:“按军纪规定:私自串营,杖十;破坏军中物资,杖十;聚众聊天大声喧哗,杖十……王虎你究竟是不知道哪一条啊?”
  “求将军饶恕。”王虎脸都白了,扑通跪到地上:“这几位弟兄要听‘单骑救主’,我就给他们讲了几句……小人下次绝对不敢了。”
  赵云平日难得一见的脾气让士兵们开足了眼界,彻底领教了这位白袍将军的威严,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沉了半晌,赵云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起来吧。看你跟我多年的份上,这三十军棍暂且记下,今后战场上立了功,可将功抵罪。其他人……”他扫了扫呆立一旁的张飞手下士卒,“提醒你们一下,三将军马上就回来了。”
  “多谢赵将军提醒!”前一刻还呆若木鸡的士兵,下一刻已纷纷隐身在校场的队列中,动作之迅速,身手之矫捷,令人叹为观止。
  长坂坡战役之后,短短几天内,不下十种版本的单骑救主、力夺青釭、枯井托子从刘备、曹操两军营寨中迅速蔓延开来,在中原大地上掀起一阵狂潮,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其覆盖面之广、影响力之大、持续时间之久是当事人始料未及的。而赵云的亲兵营也因为近水楼台的关系成为最大的故事发源地之一,以至他不得不拿出直属上司的威仪才勉强遏制住故事版本的进一步传播和扩大。
  
  刘备在长坂坡兵败后,一行人退至江夏安身。曹操乘胜占了荆州,欲将刘备一举歼灭。刘备人单势孤,若想抵御曹兵,只能联合江东人马共抵曹操。为此,诸葛亮准备连夜渡江,以劝说吴主孙权联刘抗曹。
  “军师,这次去江东,我跟着您!”
  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钻进诸葛亮的耳朵,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是谁。
  “三将军,小声点儿,军师也许在休息。”有人忙不迭地制止他的大叫。
  诸葛亮会心一笑,刚合上手中书卷,张飞已到了近前:“军师!只带个小童顶什么用?!让俺陪您过去!”
  苦笑着叹口气:“我这次是要去做说客,带的人多了显得没有诚意,孙权也会生疑的。”
  “怕什么!他江东要是敢不出兵,老张我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张飞说得兴起,想起自己在长坂坡一嗓子吼退曹兵的壮举,顿觉豪气冲天,回身在赵云肩头“啪”地一拍:“有我和子龙在,不用江东帮忙,一样能退曹兵!”
  赵云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暗自庆幸那一巴掌没拍中自己的肩伤:“三哥说笑了,这次事关重大,稍有闪失便会全军覆没,和江东联盟是最稳妥的办法。只是,军师只身试险……”顿了顿,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蹙紧的眉间却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诸葛亮信心满满的一挥手:“我不会那么容易被他们算计的。”
  赵云黯然凝神,他当然相信诸葛亮的本事,也深信诸葛亮之才非一般儒生可比,但是心里,还是为他担心啊!怅然垂下头,眸光扫过自己的腰间佩剑,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军师若去江东,不妨带上这个。”说着他已摘下宝剑,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青釭?”诸葛亮但觉臂弯一沉,剑柄上的“青釭”二字赫然入目。
  “这柄剑比一般兵刃锋利许多,军师带上吧。”
  “那你呢?”
  “我用其他佩剑,一样的。”
  看看青釭,又看看赵云,诸葛亮毫不费力的找到了二者之间的相似点:一样的素洁无尘,一样的绝世风华,一样的光彩夺目……他心里忽然不厚道的觉得带上青釭就相当于把子龙带在身边随行保驾也不错,想到这儿唇边不觉显出一个恶质的微笑:“子龙,那我就带你一起过江了……”
  
  时近黄昏,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三层祭坛打破了南屏山的宁静寂寥,使这里的空气中充满着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忙碌和秩序。
  百十名东吴士兵换作道士打扮,站在祭坛四周一言不发、故作平静却又难掩内心紧张的神态看上去有些怪异;数百面颜色各异的星宿旗在夜空下飘飘荡荡,一排排烛火也配合着风势左右跳动;随着一串串若隐若现的咒语节奏,祭坛上空不时闪出一道剑气的寒光,给整个祭风仪式蒙上一层诡异神秘的色彩。
  站在祭坛顶端的诸葛亮,身披道袍,赤足散发,手上挥舞着青釭宝剑,口中念念有词,俨然把自己扮成了风神的代言人。然而他这副打扮并没有吸引到多少驻足的目光,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星宿旗飘舞的方向,根本没有人去注意诸葛亮游刃有余故弄玄虚的夸张动作,因而,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的光芒,他似乎……玩得很开心。
  便在此时,一艘小船悄无声息的划入南屏山脚下的芦苇荡中。看看时间尚早,赵云弃船登岸,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势,不放过一丝一毫可疑的危险存在。
  入夜,江风渐紧。
  约定的时间眼看就到了,赵云凝望祭坛那边的动静。此时,整座七星坛已经完全融入到夜色中,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端倪。
  军师一向是很准时的,这次怎么……握剑的手微微浸出汗水,一种不详的预感忽然涌上来,瞬间冲乱了他沉稳镇定的心绪,就在他忍不住要冲向祭坛的刹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山的暗影间绕出,朝他挥挥扇:“子龙!”
  是军师!?……赵云展颜一笑,两腿本能的朝那人狂奔过去:“军师!”
  诸葛亮也喘息着跑过来,脸上的慌乱未定,看到赵云,情绪稍安,拍着胸口,兴奋的跳上小船。
  毕竟是年轻人啊!赵云看着他赤足散发的惊慌样子觉得好笑,这哪里还是神机妙算的军师,分明是需要兄长保护的少年。轻拍他背,赵云忍不住打趣:“从哪儿弄得这身衣服,还挺像那么回事,装神弄鬼糊弄人家,就不怕被发现吗?”
  诸葛亮一把捂住他的嘴:“小点声儿!这儿可是东吴的地盘!不要命啦!”
  赵云扒开他的手,扬起眉轻哼一声:“我到是要看看,谁敢前来送死!”
  诸葛亮一拍额头,做恍然大悟状:“就是就是,长坂英雄连曹操的八十三万大军都不惧,何况这些东吴草芥!”
  “你也来取笑我。”赵云不满地看着他,眼底却溢出笑意来。
  “是你先说我的!”诸葛亮不依不饶。
  两人开着玩笑,诸葛亮的慌乱情绪渐定,赵云见他已恢复了往日的伶牙俐齿,又自知在拌嘴饶舌这方面不是他的对手,便笑笑不再开口,直接拉他进了船舱,留下因有幸目睹了两位上司难得一见的斗嘴而瞠目结舌的士兵们,呆在那里任由脑子中的八卦苗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舱内小桌上一灯如豆,细心的士兵早就奉上了两盏香茶,茶杯的盖子还没有揭开,袅袅的香气已经占据了舱中的空气。
  到东吴二十多天以来,诸葛亮的神经一直绷紧如张开的弓,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直到上了小船之后,全身的肌肉才不由自主的松弛下来。他把头枕在舱壁上,侧目瞥着那身熟悉的白色战袍,抬手摘下青釭剑递过去:“完璧归赵。多谢将军这柄宝剑,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赵云愣住,收紧眉心,警觉地瞪起眼:“难道有人对军师下手了?是谁?”
  第一次见到赵云这般凌厉的眼神,诸葛亮有些诧异,他不敢保证如果再逗下去赵云不会有血洗江东军营的冲动,便笑着挥挥手:“子龙别紧张。还没有人不长眼到以身试青釭吧。我的意思是说,”他凑到赵云跟前,神秘兮兮地:“我用青釭剑借了东风!”
  松了口气,赵云朗然而笑,把青釭复又挂回他的腰间:“军师带上吧,防身用得着。”
  诸葛亮摇摇头:“我又不上战场,这么好的剑落在我手里,除了借借东风,别无他用。你是武将,岂能无好剑相配?”
  两人相视而笑,忽然一阵骚动传入舱内,赵云挂剑的手一顿,惊警的望向舱口:“怎么回事?”
  王虎一收身闪进来:“禀军师、将军,东吴派人追过来了!”
  诸葛亮闭了闭眼睛,懒洋洋的坐起身子:“子龙,靠你了,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赵云转过头,挑眉:“军师要不要出去看看?末将保证军师安然无恙。”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迎着风,傲立船头,一个飘然若仙,一个清朗如月,好似收尽了天地间的灵秀精华,给暗夜中的苍茫江色增添了不少别样的风情。
  远处,一只大船正鼓着帆,冲开江水疾速而行。借着月色,能清楚地看到船头上插着“丁”、“徐”两杆大旗,被夜晚的风吹得猎猎飘扬。
  “这船开的还挺快啊。”诸葛亮饶有兴致的望着追过来的战船,只一会工夫,和自己小船的距离就缩短了一大截。
  赵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大船上的丁奉、徐盛早就看见了诸葛亮,丁奉扯开喉咙大叫:“诸葛先生,你怎么不辞而别?”
  诸葛亮挥着羽扇,洋洋得意:“周都督早有害我之心,我岂不知?我今借了三天东风给周都督使用,你们却恩将仇报,派兵捉我!在此关键时刻,还望东吴将士上下齐心,共破曹贼!”
  说话间,两船距离又拉近了些许。眼见大船已进入自己射程范围内,赵云忽然玩心大起,抬手摘下王虎背上弓箭,和诸葛亮对望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一抹调皮的神色。
  “啪”地一声,一支箭带着呼啸的风声穿过茫茫江面,正中大船桅绳,原本鼓起的船帆应声落下,大船忽地停住,失了重心般左右摇晃,再也没了前行的劲头。
  看着东吴士兵措手不及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狼狈模样,王虎笑得直打跌,他把两手拢在唇边,高声大叫:“东吴将士听了:赵子龙将军在此,知趣的就赶紧回去,不怕死的就过来,子龙将军随时恭候!”
    “赵子龙?!”丁奉、徐盛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刚刚发生的长坂坡之战,再抬头看看那支射穿桅绳后深深扎在桅杆上的箭羽,心下更是悸然,已明白这是赵云看在孙刘联盟的面子上,不愿伤害他们性命,倘若换做曹军,怕是早就一箭穿心了!
  两人一愣神间,那只小船已变成了江面上的一个黑点,渐行渐远……
  
  带着呼啸的风声,小舟乘风破浪,轻快地掠过江面。
  数峰如簇,千里澄江似练。苍穹墨蓝如画,点点星尘缀于暮色中,颗颗如钻,璀璨的有些刺目。月光下水天一色,江风袭来,白浪胜雪。
  “多美的江景啊!”诸葛亮自语着感叹。
  赵云微仰起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轻轻握住他的手,诸葛亮不再说什么。彼此很清楚对方心底的所想所感:这般美丽的江景,不出两个时辰,将变成一片滔天血海……
  “军师,我们真的别无选择。”诸葛亮回过头来,在赵云脸上看到了真切的哀容。
  别无选择吗?诸葛亮苦笑,眼里却隐隐闪出泪光来:“成千上万的将士遗尸江滩,他们……也是人子啊……”
  赵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里沉甸甸的象压了块石头。
  四目相交,黯然无言。
  悠悠,长夜漫,江水寒……
  
  建安十三年冬,公元208年,熊熊战火映红了赤壁的天与水。孙刘联军全线告捷,致使二十万曹家兵士葬身火海,曹操怆然北逃,三分天下,一战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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